卷十六 十六之三
《棫朴》,文王能官人也。棫,雨逼反。朴音卜,沈又符卜反。
芃芃棫朴,薪之槱之。兴也。芃芃,木盛貌。棫,白桵也。朴,枹木也。槱,积也。山木茂盛,万民得而薪之。贤人众多,国家得用蕃兴。笺云:白桵相朴属而生者,枝条芃芃然,豫斫以为薪。至祭皇天上帝及三辰,则聚积以燎之。○芃,薄红反。梄音酉,字亦作“槱”,弋九反,云:“积木烧也。”枹,必茅反。蕃音烦。属,之欲反。斩,一本作“斫”。燎,力召反。
济济辟王,左右趣之。趣,趋也。笺云:辟,君也。君王,谓文王也。文王临祭祀,其容济济然敬。左右之诸臣,皆促疾於事,谓相助积薪。○辟音壁。注及下同。趣,七喻反。
[疏]“芃芃”至“趣之”。○毛以为,芃芃然枝叶茂盛者,是彼棫木之朴属而丛生也。我农人得析而薪之,又载而积之於家,使农人得以济用。兴德行俊秀者,乃彼贤人之丛集而众多也。我国家得徵而取之,又引而置之於朝,使国得以蕃兴。既得贤人,置之於位,故济济然多容仪之君王,其举行政,此贤臣皆左右辅助而疾趋之。言贤人在官,各司其职,是其能官人也。○郑以为,芃芃然枝叶茂盛之棫,相朴属而丛生也,故使人豫斫而薪之。及祭皇天上帝,则又聚积而燎之。济济然其临祭祀容貌肃敬之君王,薪燎以祭之时,左右诸臣趍疾而助之。言皆助王积薪,以供事上帝,是其能官人也。○传“芃芃”至“蕃兴”。○正义曰:芃芃是棫朴之状,故为盛貌。《释木》云:“朴,枹者。”孙炎曰:“朴属丛生谓之枹。”以此故云“朴,枹木也”。伐木析之谓之薪。既以为薪,则当积聚。“槱”在“薪”下,故知槱为积也。此诗美其能官人,则以木茂喻贤人德盛,朴属喻贤人多。薪之似聘取贤人,积之似聚置於朝,故云山木茂盛,万人得而薪之;贤人众多,国家得用蕃兴。然蕃是在朝之士,当以薪济家用为喻,而文不类,是互相足也。蕃兴者,谓蕃殖兴盛,言国家昌大之意也。○笺“白桵”至“燎之”。○正义曰:言朴属而生者,《冬官·考工记》云:“凡察车之道,欲其朴属而微至。”注云:“朴属犹附著,坚固貌也。”此言朴者,亦谓根枝迫迮相附著之貌,故以朴属言之。欲取为薪,故言其枝叶茂盛芃芃然。薪必乾乃用之,故云“豫斫”。《月令》季冬,“乃命收秩薪柴,以供郊庙及百祀之薪燎”。则一岁所须槱燎炊爨之薪,皆於季冬收之,以拟明年之用,是豫斫也。至祭皇天上帝及三辰,则聚积燎之,解槱之意也。知此为祭天者,以下云“奉璋峨峨”,是祭时之事,则此亦祭事。“槱之”与《大宗伯》“槱燎”文同,故知为祭天也。《大宗伯》以禋祀祀昊天上帝,以实柴祀日、月、星辰,以槱燎祀司中、司命、风师、雨师。彼槱燎之文,唯施用於司中、司命。此祭皇天上帝,亦言槱之者,彼云禋祀、实柴、槱燎三者,皆祭天神之礼,俱是燎柴升烟,但神有尊卑,异其文耳,故注云:“禋之言烟,周人尚臭,烟气之臭闻者也。”三祀皆积柴,实牲体焉。或有玉帛,燔燎而升烟,所以报阳也。是其礼皆同,故得为槱之也。“皇天上帝”,《月令》文。彼注以皇天为北辰耀魄宝,上帝为五帝,则此亦宜然。《宗伯》注:“昊天上帝,冬至於圆丘所祀天皇大帝也。”昊天上帝,犹皇天上帝,《周礼》以为一,而《月令》分之者,以《周礼》文自相顾。《司服》云:“王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。祀五帝亦如之。”别言五帝,则昊天上帝之中无五帝矣,故以为一。《月令》文无所对,宜广及天帝,故分之为二。此亦广文,当同之也。《春官·神仕》之职,桓二年《左传》,皆有三辰之文,即《宗伯》所云“日、月、星辰”,是也。此章言祭天之事,祭天则大报天,而主日配以月,可兼及日、月,而总言三辰。以为兼及星辰者,以其俱在天神,皆用柴祭,槱文可以兼之,故通举焉。此及《宗伯》,月在柴燎之限,则月为天神,当以烟祭。《觐礼》云:“祭天燔柴,祭地瘗。”注云:“燔柴祭天,谓祭日也。则祭地瘗者,谓祭月也。日月而云天地,灵之也。”又以月为地神,而从瘗埋之祭者,彼注又云:“月者,大阴之精,上为天使。”然以天使从天,以阴精又从地,故以祭月有二礼。月之从埋,唯此会同告神一事而已,其馀皆从实柴,故《宗伯》定之以为天神也。文王受命称王,必当祭天,其祭天之事,唯肇禋与是类见於《诗》。其外又《中候·合符后》云:“文立稷配。”注云:“文王受命祭天,立稷以配之。”诸儒皆以为郊与圆丘异名而实同,郑以圆丘与郊别。文王未定天下,不宜已祭圆丘,所以言稷配,盖郊也。何则?周公祭礼,始褅喾而郊稷,祖文而宗武。若文王已具其礼,当使谁配之?以此知文王之时,未具祭天之礼。而分皇天上帝为二者,亦以槱文可尽兼天神,广言之耳,未必文王已祭天皇大帝也。此笺异於传。孙毓云:“此篇美文王之能官人,非称周地之多贤才也。国事莫大於祀,神莫大於天,必择俊士与共其礼,故举祭天之事,以明官人之义。又‘薪之槱之’,是燎祭积薪之名,非谓万民皆当槱燎。笺义为长。”○传“趣,趋”。○正义曰:此趣向之趣,义无所取,故转为疾趋。○笺“辟君”至“积薪”。○正义曰:“辟,君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时纣存嫌不祭天,故辨之云“君王谓文王也”。文承上槱之之下,故知相助积薪也。
济济辟王,左右奉璋。半圭曰璋。笺云:璋,璋瓒也。祭祀之礼,王祼以圭瓒,诸臣助之,亚祼以璋瓒。○璋音章。瓒,在但反,字或作“赞”。祼,古乱反。
奉璋峨峨,髦士攸宜。峨峨,盛壮也。髦,俊也。笺云:士,卿士也。奉璋之仪峨峨然,故今俊士之所宜。○峨,本又作“俄”,五歌反。髦音毛。
[疏]“济济”至“攸宜”。○毛以为,文王能任贤为官,助之行礼。济济然多容仪之君王,其行礼之事,则左右之臣,奉璋而助行之。此臣奉璋之时,其容仪峨峨然甚盛壮矣,乃是俊士所宜。为臣奉璋,是其能官人也。○郑以此章说宗庙之祭,贤臣取之。言济济然其临祭祀敬美之君王,其祭之时,亲执圭瓒以祼。其左右之臣,奉璋瓒助之而亚祼。奉璋亚祼之时,容仪峨峨然甚得其礼。此奉璋之事,俊士之所宜行也。宜以助祭,是官得其人也。○传“半圭曰璋”。○正义曰:传唯解璋,而不言瓒,则不以此为祭矣。《斯干》传曰:“璋,臣之职。”则谓臣之行礼当执璋也。王肃云:“群臣从王行礼之所奉。《顾命》曰:‘太保秉璋以酢。’”肃以臣之执璋於礼无文,故引《顾命》为证。○笺“璋璋”至“璋瓒”。○正义曰:郑以臣行礼亦执圭璧,无专以璋者。礼,圭以进君,璋以进夫人,则圭当统名,不得言璋。《论语》说孔子执圭,是其事也。《冬官·玉人》云“大璋、中璋、边璋”,皆是璋瓒也。以璋言之,故知璋是璋瓒。王肃云:“囗本有圭瓒者,以圭为柄,谓之圭瓒。未有名璋瓒为璋者。”王基驳云:“《郊特牲》曰‘灌以圭璋’,与此云‘奉璋峨峨’,皆有明文,故知璋为璋瓒矣。”祭之用瓒,唯祼为然,故云祭祀之礼,王祼以圭瓒,诸臣助之,亚祼以璋瓒。即《祭统》云“君执圭瓒祼尸,大宗伯执璋瓒亚祼”,是也。《天官·内宰职》云:“大祭祀,后裸献则赞。”然则亚裸者,当是后夫人矣。此及《祭统》言大宗伯者,彼注云:“容夫人有故摄焉。摄代王,后一人而已。言诸臣者,举一人之事,以见诸臣之美耳。”又《天官·小宰》云:“凡祭祀,赞、祼将之事。”注云:“又从太宰助王。”然则大宰助王裸,小宰又助之,是助行祼事,非独一人,故言诸臣。《小宰》注云:“唯人道宗庙有裸。天地大神至尊不裸,莫称焉。”则此言裸事,祭宗庙也。笺直言祭祀之礼,不言庙。以言祼,则庙可知。《祭义》说宗庙之祭云:“孝子悫而趋,宾客则济济。”此言济济辟王者,以孝子当祭,志心念亲,不事仪饰,故言悫而趋,见其仪少耳。其实祭是大事,非无仪也。《清庙》笺云:“周公之祭清庙,其礼仪敬且和。”是有仪矣。○传“峨峨”至“髦俊”。○正义曰:以峨峨是容仪之貌,故言盛壮。《释训》云:“峨峨,祭也。”舍人曰:“峨峨,奉璋之祭。”郑以此璋为祭,合於《尔雅》。毛不为祭,盖以行礼貌同於祭。“髦,俊”,《释言》文。○笺“士,卿士”。○正义曰:士者,男子之大号。以奉璋亚祼,是宗伯之卿,故言卿士也。
淠彼泾舟,烝徒楫之。淠,舟行貌。楫,棹也。笺云:烝,众也。淠淠然泾水中之舟,顺流而行者,乃众徒船人以楫棹之故也。兴众臣之贤者,行君政令。○淠,匹世反,沈孚计反。泾音经。烝,之承反。楫音接,徐音集,《方言》云:“楫谓之桡,或谓之櫂。”郭注云:“楫,桡头索也,所以县櫂,谓之楫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楫,舟棹也。”《释名》云:“在傍拨水曰櫂。又谓之楫。”櫂,直教反。
周王于迈,六师及之。天子六军。笺云:于,往。迈,行。及,与也。周王往行,谓出兵征伐也。二千五百人为师。今王兴师行者,殷末之制,未有《周礼》。《周礼》“五师为军,军万二千五百人”。
[疏]“淠彼”至“及之”。○正义曰:文王既能官人,行其政令。言淠淠然顺流而行者,是泾水之舟船。此舟船所以得顺流而行者,乃由众徒船人以楫櫂之故也。以兴随民而化者,是文王之政令也。此政令所以得随民而化者,乃由诸臣贤者以力行之故也。既有贤臣为王布政,故可以征讨有罪。周王往行征伐,则六师与之而俱进也。○传“淠,舟行貌。楫,櫂”。○正义曰:定本及《集注》皆云“舟行”,则与郑不异。或云“舟止”者,误也。《方言》“楫或谓之櫂”,则毛以时事名之。○笺“烝众”至“政令”。○正义曰:“烝,众”,《释诂》文。淠淠为动之貌,故云顺流而行,以承上章说贤臣之事,故为众臣之贤者行君政令。○传“天子六军”。○正义曰:《瞻彼洛矣》云:“以作六师。”《常武》云:“整我六师。”皆谓六军为六师,明此六师亦六军也。○笺“周王”至“百人”。○正义曰:师之所行,必是征伐,故知周王往行,谓出兵征伐也。“二千五百人为师”,《夏官序》文。礼,天子六军,诸侯大国三军。今周王不以军,而兴师行者,殷末之制,未有《周礼》故也。若如《周礼·夏官序》云“五师为军,军万二千五百人也”,诗为《大雅》,莫非王法,造舟为梁,祼将于京,皆是天子之礼。而此必为殷末之制者,以诗人之作,或以后事言之,或论当时之实。若是当时实事,文王未必已备六军。因言师不言军,故为此解耳。郑之此言,未是定说。《郑志》赵商问:“此笺引《常武》‘整我六师’,宣王之时。又出征伐之事,不称六军,而称六师。不达其意。”答曰:“师者,众之通名,故人多云焉。欲著其大数,则乃言军耳。”此正答《常武》六师,而不申此笺之意,是其自持疑也。又临硕并引《诗》三处六师之文,以难《周礼》。郑释之云:“《春秋》之兵,虽累万之众,皆称师。《诗》之六师,谓六军之师。”总言三文,六师皆云六军,是亦以此为六军之意也。又《易·师卦》注云:“多以军为名,次以师为名,少以旅为名。师者,举中之言。”然则军之言师,乃是常称,不当於此独设异端。又《甘誓》云:“乃召六卿。”注云:“六卿者,六军之将。”《公刘》笺云:“邰,后稷上公之封,大国三军。”《大誓》注云:“六军之兵东行,皆在《周礼》之前。”郑自言有六军、三军之法,何故於此独言殷末?当是所注者广,未及改之耳。
倬彼云汉,为章于天。倬,大也。云汉,天河也。笺云:云汉之在天,其为文章,譬犹天子为法度于天下。○倬,陟角反。
周王寿考,遐不作人。遐,远也,远不作人也。笺云:周王,文王也。文王是时九十馀矣,故云“寿考”。“远不作人”者,其政变化纣之恶俗,近如新作人也。
[疏]笺“周王”至“作人”。○正义曰:上已有周王,何嫌非文王?而於此言谓文王者,欲因取文王之名,以解寿考,故於此言之也。受命之时,已九十矣。六年乃称王。此虽称王后言,不妨述受命时事,故云九十馀矣。作人者,变旧造新之辞,故云变化纣之恶俗,近如新作人也。
追琢其章,金玉其相追,彫也。金曰彫,玉曰琢。相,质也。笺云:《周礼·追师》“掌追衡笄”,则追亦治玉也。相,视也,犹观视也。追琢玉使成文章,喻文王为政,先以心研精,合於礼义,然后施之。万民视而观之,其好而乐之,如睹金玉然。言其政可乐也。○追,对回反。注同。琢,陟角反。注同。彫,都挑反。相如字。一云:“郑息亮反。”研,倪延反。好,呼报反。乐音洛。下同。
勉勉我王,纲纪四方。笺云:我王,谓文王也。以罔罟喻为政,张之为纲,理之为纪。○罟音古。
[疏]“追琢”至“四方”。○毛以为,上言文王之表章,此又说其有文章之事。言治宝物为器,所以可彫琢其体以为文章者,以金玉本有其质性故也。以喻文王所以可修饰其道以为圣教者,由本心性有睿圣故也。心性有睿圣,故修饰以成美。言文王之有圣德,其文如彫琢,其质如金玉,以此文章教化天下,故叹美之。言勉勉然勤行善道不倦之我王,以此圣德,纲纪我四方之民,善其能在民上治理天下。郑以为,申上政教可美之意。言工人追琢此玉,使其成文章而后用之。以兴文王研精此政教,合於礼义,其出,民皆贵而爱之,好而乐之,如金玉之宝,其皆视而观之。言其政得其宜,民爱之甚。馀同。○传“追彫”至“相质”。○正义曰:毛以此经上下相成,所追琢者即此金玉,故以追为彫。《释器》说治器之名云:“玉谓之琢。”是玉曰琢也。《释器》上文云:“玉谓之彫,金谓之镂。”刻金不为彫,言金曰彫者,以彼对文为别,散可以相通。《论语》曰:“朽木不可彫。”木尚称彫,明金亦可为彫也。以此二句相对,章是成文,则相是本质,故相为质也。王肃云:“以兴文王圣德,其文如彫琢矣,其质如金玉矣。”○笺“周礼”至“可乐”。○正义曰:《周礼》“追师掌追衡笄”,《天官·追师职》文。彼注“追,犹治也。王后之衡笄,皆以玉为之。唯祭服有衡,垂于副之两傍当耳”。是衡笄俱首服也。以玉为之,而职曰追师,故知追为治玉之名。彼注亦引此诗,交相为证也。“相,视”,《释诂》文。视者,以目睹物,从目生名。观者,见物看之,据彼生称。今言万民之看王政教,故又转为观也。上言政教之美,能变化恶俗,故知此述政教可美之事。金玉,物之贵者,故云其好乐之如睹金玉然。言政之甚可乐也。易传者,以上言“作人”,下言“纲纪”,皆是政教之事,则此亦述政教矣。圣人体自生知,性与道合,不当於此辄誉文王美质,故易之。○笺“我王”至“为纪”。○正义曰:以“我王”之文异於上“辟王”、“周王”,故详之,言“谓文王也”。《说文》云:“纲,纲纮也。”“纪,别丝也。”然则纲者,网之大绳,故《盘庚》云:“若网在纲,有条而不紊。”是其事也。以举纲能张网之目,故“张之为纲”也。纪者,别理丝缕,故“理之为纪”。以喻为政有举大纲,赦小过者;有理微细,穷根源者。
《棫朴》五章,章四句。
《旱麓》,受祖也。周之先祖,世修后稷、公刘之业。大王、王季,申以百福干禄焉。旱,户但反。麓音鹿,本亦作“鹿”。
[疏]“《旱麓》六章,章四句”至“干禄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旱麓》诗者,言文王受其祖之功业也。又言其祖功业所以有可受者,以此周之先祖,能世修后稷、公刘之功业,谓大王以前,先公皆修此二君之业,以至於大王、王季,重以得天之百福、所求之禄焉。文王得受其基业,增而广之,以王有天下,故作此诗,歌大王、王季得禄之事也。受祖者,谓受大王、王季已前也。王季者,文王之父。而并言祖者,以卑统於尊,故系之大王也。不言文王受祖者,此祖功业,后世亦蒙之,不言文王,见其流及后世。周之先祖,总谓文王以前,世修后稷、公刘之业者,后稷,上世贤君,功业布於天下,公刘能脩后稷之业,又是先公之中贤俊者,故特显其名。公刘之前先公脩后稷之业;公刘以后之君,并修公刘之业,故连言之。言周之先祖,则大王、王季在其中矣。而别言大王、王季,以大王、王季道德高於先君,获福多於前世,故别起其文,见其盛於往前,且以结“受祖”之文,明“受祖”者,受大王、王季也。申者,重也。今大王福禄益多,故言重也。以大王言重,明周前已得禄,是叙者要约之旨也。福、禄一也,而言“百福干禄焉”,福言百,明禄亦其数多也。禄言干,明福亦求得之。以经有干禄,故因取而互之。经六章皆言大王、王季修行善道,以求神祐,是“申以百福干禄之事”也。《绵》言文王之兴,本由大王,而经有文王之事;此言“受祖”,而经皆说祖之得福,其言不及文王者,诗者,志也,各言其志,故辞不可同。《生民》,周公、成王之雅也,《维清》、《执竞》、《时迈》、《思文》,周公、成王之颂也,其文皆无周公、成王之事,以其光扬祖业,足为子孙之美,故其辞不复及焉。
瞻彼旱麓,榛楛济济。旱,山名也。麓,山足也。济济,众多也。笺云:旱山之足,林木茂盛者,得山云雨之润泽也。喻周邦之民独丰乐者,被其君德教。○榛,侧巾反,《字林》云:“木丛。”又仕人反。楛音户,《草木疏》云:“楛,木茎似荆而赤,其叶如蓍,上党人篾以为筥箱,又屈以为钗也。”乐音洛。下同。被,皮伪反。
岂弟君子,干禄岂弟。干,求也。言阴阳和,山薮殖,故君子得以干禄乐易。笺云:君子,谓大王、王季。以有乐易之德施於民,故其求禄亦得乐易。○岂弟,本亦作“恺”,又作“凯”,苦亥反;弟亦作“悌”,徒礼反,一音待。岂,乐也。弟,易也。后“岂弟”皆同。易,以豉反。下同。
[疏]“瞻彼”至“岂弟”。○毛以为,视彼周国旱山之麓,其上则有榛楛之木济济然茂盛而众多,是由阴阳和,以致山薮殖也。阴阳调和,是君之所感。木犹尚然,明民亦得其性,故乐易然之君子,谓大王、王季。以此人物得所而求福禄,其心乐易然,喜民之得所也。○郑说在笺。○传“旱山”至“众多”。○正义曰:以旱文连麓,麓为山足,故知旱为山名。知麓是山足者,以《周礼·地官》有大林麓、中林麓、小林麓,立林衡之官以掌之,与山虞连职,若斩木林,则受法於山虞。长木之处在山,知为山足也。济济文连榛楛,为木之貌,故为众多。《周语》韦昭注云:“榛以栗而小。楛,木名。”陆机云:“楛,其形似荆而赤,茎似蓍。上党人织以为斗筥箱器,又屈以为钗。故上党人调曰:问妇人欲买赭不?谓灶下自有黄土。问买钗不?谓山中自有楛。”○笺“旱山之”至“被其君德教”。○正义曰:以下云“岂弟君子”,明是德能养民,故为乐易,故以此为喻民得丰乐,被君子德教也。○传“干求”至“乐易”。○正义曰:“干,求”,《释言》文。《周语》引此一章,下乃云:“夫旱麓之榛楛殖,故君子得以乐易干禄焉。若夫山林匮竭,林麓散亡,薮泽肆既,民力彫尽,田畴荒芜,资用乏匮,君子将险,哀之不暇,而何乐易之有焉?”毛依此文以为义。彼韦昭注云:“王者之德,被及榛楛,阴阳调,草木盛,故君子以求禄,其心乐易矣。”用此传为说。然则此《外传》正文,而笺易之者,以阴阳和,山薮殖,自然民丰乐矣。立君所以牧民,美人君之德,当以养民为主,不应舍民弗言,而唯论草木,是必以木既茂盛,民亦丰乐。《外传》引其本经,遗其兴意。毛传理虽不谬,於作意未尽,故笺申而备之。○笺“君子”至“乐易”。○正义曰:以序言“受祖”,祖文未见,故辩之云:君子谓大王、王季也。上言民被其德教,是有乐易之德施於民也。君子行善,善亦应之,既施乐易於民,故求福亦得乐易。乐易谓求则得之,其心喜乐简易也。
瑟彼玉瓒,黄流在中。玉瓒,圭瓒也。黄金所以饰流鬯也。九命然后锡以秬鬯、圭瓒。笺云:瑟,洁鲜貌。黄流,秬鬯也。圭瓒之状,以圭为柄,黄金为勺,青金为外,朱中央矣。殷玉帝乙之时,王季为西伯,以功德受此赐。○瑟,所乙反,又作“璱”。“黄金所以流鬯”也。一本作“黄金所以为饰流鬯也”,是后人所加。秬音巨,黑黍也。鬯,敕亮反。以黑黍米捣郁金草,取汁而煮之,和酿其酒,其气芬香调畅,故谓之秬鬯。勺,上灼反,字或作“杓”。
岂弟君子,福禄攸降。笺云:攸,所。降,下也。○降如字,又户江反。注同。
[疏]“瑟彼”至“攸降”。○毛以为,上言大王、王季有德於民,此又言有功受赐。言王季为西伯,以有功德之故,殷王帝乙赐之以瑟然而洁鲜者,乃彼圭玉之瓒,而以黄金为之勺,令得流而前注其秬鬯之酒,为金所照,又色黄而流在於其中也。此有乐易之德之君子,以有德之故,是福禄所以降下而与之。天子赐之圭瓒,即是福禄下也。○郑以黄流谓鬯酒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玉瓒”至“圭瓒”。○正义曰:瓒者,器名,以圭为柄。圭以玉为之,指其体谓之玉瓒,据成器谓之圭瓒,故云“玉瓒,圭瓒也”。瓒者,盛鬯酒之器,以黄金为勺,而有鼻口,鬯酒从中流出,故云黄金所以流鬯。以器是黄金,照酒亦黄,故谓之黄流也。定本及《集注》皆云“黄金所以饰流鬯也”,若有饰字,於义易晓,则俗本无“饰”字者,误也。“九命然后赐以秬鬯、圭瓒”,其意以为,王季九命,受此赐也。《孔丛》羊容问子思曰:“古之帝王,中分天下而二,公治之,谓之二伯。周自后稷封为王者之后,至大王、王季、文王,此为诸侯矣,奚得为西伯乎?”子思曰:“吾闻诸子夏曰:‘殷王帝乙之时,王季以九命作伯於西,受圭瓒、秬鬯之赐,故文王因之得专征伐。’此诸侯为伯,犹周、召分陕,亦以周、召之君为伯乎!”毛意当如《孔丛》之言,以王季为东西大伯,故以九命言之也。○笺“瑟洁”至“此赐”。○正义曰:以瑟为玉之状,故云洁鲜貌。《说文》云:“瑟者,玉英华相带如瑟弦。”或当然。《江汉》曰:“釐尔圭瓒,秬鬯一卣。”是赐圭瓒必以秬鬯随之,故知黄流即秬鬯也。传以黄流为黄金流鬯。笺直以秬鬯为黄流者,秬,黑黍一秠二米者也。秬鬯者,酿秬为酒,以郁金之草和之,使之芬香条鬯,故谓之秬鬯。草名郁金,则黄如金色,酒在器流动,故谓之黄流。易传者,以言黄流在中,当谓在瓒之中,不谓流出之时。而瓒中赤而不黄,故知非黄金也。以此故具言圭瓒之状,以圭为柄,黄金为勺,青金为外,以朱为中央矣。明酒不得黄也。知瓒之形如此者,以《冬官·玉人》云:“大璋、中璋九寸,边璋七寸,射四寸。黄金勺,青金外,朱中央,鼻寸,衡四寸。”注云:“射,琰出者也。鼻,勺流也。凡流皆为龙口也。衡,横字,谓勺径也。三璋之勺形如圭瓒。”故说瓒之状,以璋状言之。知三璋如玉瓒者,以彼上文云:“裸圭尺有二寸,有瓒,以祀宗庙。”更不说瓒形。明於三璋之制见之,故知同也。又《春官·典瑞》注引汉礼瓒槃大五升,口径八寸,下有槃口径一尺,则瓒如勺,为槃以承之也。天子之瓒,其柄之圭长尺有二寸,其赐诸侯盖九寸以下。此述大王、王季之事,故云“殷王帝乙之时,王季为西伯,以功德受此赐”。郑不见《孔丛》之书,其言帝乙之时,或当别有所据,故《谱》亦然。《尚书·西伯戡黎》注云:“文王为雍州之伯,在西,故谓之西伯”。则以文王为州牧,故《楚辞·天问》云:“伯昌号衰,秉鞭作牧。”王逸云:“文王为雍州牧。”此王季为西伯,亦当为雍州牧也。《大宗伯》云:“八命作牧。”则王季唯八命,不从毛为九命也。八命所以亦得圭瓒之赐者,《宗伯》注云:“侯、伯有功德,加命得专征伐於诸侯。”然则以专征当州之内,亦当赐之如上公,故王季为西伯得受圭瓒也。郑《驳异义》引《王制》云:三公一命衮,若有功则加赐。衮,衣之谓与?一曰“衣服”,是也。郑之意,以九命之外,别加九赐。案《礼纬·含文嘉》上列九赐之差,下云:“四方所瞻,侯、子所望。”宋均注云:“九赐者,乃四方所共见,公、侯、伯、子、男所希望。”由此言之,七命皆得赐,不在九命者。彼谓随命得赐,与九命外顿加九赐。别九赐者,《含文嘉》云:“一曰车马,二曰衣服,三曰乐则,四曰朱户,五曰纳陛,六曰虎贲,七曰斧钺,八曰弓矢,九曰秬鬯。”宋均注云:“进退有节,行步有度,赐之车马,以代其步。言成文章,行成法则,赐以衣服,以表其德。动作有礼,赐之纳陛,以安其体。长於教训,内怀至仁,赐以乐则,以化其民。居处修理,房内不渫,赐以朱户,以明其别。勇猛劲疾,执义坚强,赐以虎贲,以备非常。亢扬威武,志在宿卫,赐以斧钺,使得专杀。内怀仁德,执义不倾,赐以弓矢,使得专征。孝慈父母,赐以秬鬯,以祀先祖。”是其九赐之事也。
鸢飞戾天,鱼跃于渊。言上下察也。笺云:鸢,鸱之类,鸟之贪恶者也。飞而至天,喻恶人远去,不为民害也。鱼跳跃于渊中,喻民喜得所。○鸢,悦宣反。鸱,尺尸反。
岂弟君子,遐不作人。笺云:遐,远也。言大王、王季之德近於变化,使如新作人。
[疏]“鸢飞”至“作人”。○毛以为,大王、王季德教明察,著於上下。其上则鸢鸟得飞至於天以游翔,其下则鱼皆跳跃於渊中而喜乐。是道被飞潜,万物得所,化之明察故也。能化及上下,故叹美之。言乐易之君子大王、王季,其变化恶俗,远此不新作人,言其近新作人也。○郑上二句别具笺。○传“言上下察”。○正义曰:《中庸》引此二句,乃云“言上下察”,故传依用之,言能化及飞潜,令上下得所,使之明察也。○笺“鸢鸱”至“得所”。○正义曰:《苍颉解诂》以为,鸢即鸱也。名既不同,其当小别,故云“鸱之类”也。《说文》云:“鸢,鸷鸟。”击小鸟,故为贪残。以贪残高飞,故以喻恶人远去。渊者,鱼之所处;跳跃,是得性之事,故以喻民喜乐得其所。易传者,言鸟之得所,当如鸳鸯在梁,以不惊为义,不应以高飞为义。且下云“遐不作人”,是人变恶为善,於喻民为宜。《礼记》引《诗》断章,不必如本,故易之。
清酒既载,骍牡既备。言年丰畜硕也。笺云:既载,谓已在尊中也。祭祀之事,先为清酒,其次择牲,故举二者。○骍,息营反,《字林》火营反。畜,香又反。
以享以祀,以介景福。言祀所以得福也。笺云:介,助。景,大也。○享,许丈反,徐许亮反。介音界。后同。
[疏]“清酒”至“景福”。○毛以为,大王、王季既成民事,乃以神事。有清洁之酒,既载而置之於尊中;其赤牡之牲,既择而养之以充备。有此牲、酒以献之於宗庙,以祭祀其先祖,以得大大之福禄。○郑以介为助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言年丰畜硕”。○正义曰:言酒见其年丰,言牲见其畜硕。桓六年《左传》曰:“圣王先成於民,而后致力於神。故奉牲以告曰,‘博硕肥腯’,谓其畜之硕大蕃滋也。奉酒醴以告曰,‘嘉栗旨酒’,谓其三时不害,而民和年丰也。”此传取彼意也。○笺“既载”至“二者”。○正义曰:既载,载之於器,故知已在尊中也。此既载、既备,谓将用之时,故即云“以享以祀”也。又解祭祀之用羞物多矣,独举酒、牲者,祭祀之事,先为清酒,其次择牲,故举是二者也。《信南山》笺解清酒总诸郁鬯、玄酒与五齐三酒,此清酒与彼不同者,观经立义,所以各别。前已具解清酒者,冬酿接夏而成,其馀不尽然。要清酒皆豫作,有在三月前者,故云先为清酒也。《地官·充人》云:“掌系祭祀之牲牷。祀五帝则系於牢,刍之三月。享先王亦如之。”又《祭义》云:“君召牛,纳而视之,择其毛而卜之,吉,而后养之。”是择牲在祭前三月,次为酒之后也。文十三年《公羊传》云:“周公用白牡,鲁公用骍犅,群公不毛。”然则大王、王季为殷之诸侯,其牲亦应不毛。而云“骍牲”者,“不毛者不定用一毛而已,其牲皆用纯色,故此祭用纯骍也”。《祭义》云“择其毛”,是诸侯用纯色也。或者此是作者於后据周所尚而言之。○传“言祀所以得福”。○正义曰:诗文诸云“介福”者,毛皆以介为大。此亦谓之得大我之福。
瑟彼柞棫,民所燎矣。瑟,众貌。笺云:柞棫之所以茂盛者,乃人熂燎除其旁草,养治之,使无害也。○燎,力召反,又力吊反,《说文》作“尞”,一云:“祡祭天也。”又云:“燎,放火也。”《字林》同。尞,力召反。燎音力小反。熂,许气反。芟草烧之曰熂,何、沈虚刈反。
岂弟君子,神所劳矣。笺云:劳,劳来,犹言佑助。○劳,力报反。注同。来,力代反,本亦作“俫”,同。佑音又。
[疏]“瑟彼”至“劳矣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祭以助福,此言得福之事。言瑟然众多而茂盛者,是彼柞棫之木也。此柞棫所以得茂者,正以为民所熂燎,而除其傍草矣。傍无秽草,故木得茂盛。以兴得福者,乃彼乐易君子也。此君子所以得福者,王以为神所劳来,去其患害矣。既无患害,故多获福。言神之劳来君子,犹民之燎柞棫也。
莫莫葛藟,施于条枚。莫莫,施貌。笺云:葛也藟也,延蔓於木之枚本而茂盛。喻子孙依缘先人之功而起。○藟,力轨反,字又作“{藟系}”,同。施,以豉反。注同。枚,芒回反。蔓者万。
岂弟君子,求福不回。笺云:不回者,不违先祖之道。
[疏]“莫莫”至“不回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蒙先祖之福,此言修先祖之德。言莫莫然而延蔓者,是葛也藟也,乃施於木之条枚之上而长也。以兴依缘者,此大王、王季也,乃依缘己之先祖之功业而起也。大王、王季既依缘先祖,则述修其业,是此乐易之君子,其求福禄不违先祖之正道。言其修先祖之正道以致之,是谓之“申以百福千禄焉”。○笺“葛也”而“至起”。○正义曰:序言“世修后稷、公刘之业”,此又以葛藟延蔓为喻,故知喻子孙依缘先人之功而起也,此经既言依缘先祖,故知下言不回者,是不违先祖之道。
《旱麓》六章,章四句。
《思齐》,文王所以圣也。言非但天性,德有所由成。○齐,侧皆反,本作“斋”。斋,庄也。下同。
[疏]“《思齐》四章,章六句”至“以圣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思齐》诗者,言文王所以得圣,由其贤母所生。文王自天性当圣,圣亦由母大贤,故歌咏其母。言文王之圣,有所以而然也。经四章,首章言大任德行纯备,故能生此文王,是其所以圣也。二章以下,言文王德当神明,施化家国,下民变恶为善,小大皆有所成,是其圣之事也。○笺“言非”至“由成”。○正义曰:《论语》云:“天生知之者,上也。”则圣人禀性自天,不由於母。以大姒之贤,亦生管、蔡。而云“德有所由成”,归德於母者,以其母实贤,遂致歌咏,见其叹美之深,录之以为后法耳。
思齐大任,文王之母。思媚周姜,京室之妇。齐,庄。媚,爱也。周姜,大姜也。京室,王室也。笺云:京,周地名也。常思庄敬者,大任也,乃为文王之母。又常思爱大姜之配大王之礼,故能为京室之妇。言其德行纯备,故生圣子也。大姜言周,大任言京,见其谦恭,自卑小也。○媚,美记反。后同。沈音眉。行,下孟反。见,贤遍反。
大姒嗣徽音,则百斯男。大姒,文王之妃也。大姒十子,众妾则宜百子也。笺云:徽,美也。嗣大任之美音,谓续行其善教令。○徽,许韦反。
[疏]“思齐”至“斯男”。○毛以为,常思齐敬之德不惰慢者,大任也。大任乃以此德为文王之母,言其德堪与文王为母也。此大任又常能思爱周之大姜配大王之礼,而勤行之,故能为京师王室之妇。大任以有德之故,为大姒所慕,而嗣续行其美教之德音,思贤不妒,进叙众妾,则能生百数之此男,得为周藩屏之卫也。吉大任能上慕先姑之所行,下为子妇之所续,是其德行纯备,故生圣子,是文王所以圣也。○郑唯以京室为地名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齐庄”至“王室”。○正义曰:“齐,庄”,《释言》文。宣三年《左传》曰:“兰有国香,人服媚之如是。”言服兰则人爱之,媚是爱义也。周姜为大任思爱,则是妇之念姑,知是大姜也。京者京师,故言“京室,王室”。王季未为天子,而言京者,以其追号为王,故以京师言之。○笺“京周”至“卑小”。○正义曰:以周、京相对,故知是地名。言思爱大姜,明是爱慕其德,思其所为,故知思其配大王之礼也。能为京室之妇,言尽其妇道於京地,无愆过也。既能为妇,是德行纯备,故能生圣子。以子圣母贤,故知叹美之。周、京俱是地名,而分配有异,故大姜言周,大任言京,见大任谦恭自卑小,以明其本志也。《春秋》僖二十八年“冬,公会晋侯、齐侯於温。天王狩於河阳”。《穀梁传》曰:“会於温,言小诸侯也。以河阳言之,大天子也。”亦此类也。○传“大姒”至“百子”。○正义曰:定六年《左传》:“大姒之子,唯周公、康叔为相睦也。”大姒为周公、康叔之母,是文王之妃也。又解大姒一人而有百男之意,以大姒一人有十子,不妒忌而进众妾,则宜有百子。能有多男,为国之屏翰,是妇人之美事,故言为大姒之德也。定四年《左传》曰:“武王之母弟八人。”是通武王与伯邑考为十子也。其名则《左传》文云:“周公为太宰,康叔为司寇,聃季为司空。”通武王、伯邑考为五人。又曰:“五叔无官。”则其馀五者皆字叔。又曰:“曹为伯甸,非尚年也。”则曹叔振铎是康叔、聃季之兄也。又管、蔡、霍为三监,蔡与卫争长,明其皆母弟也。郕於富辰之言在蔡、霍之间。五叔者,其曹与管、蔡、郕、霍乎?《史记·管蔡世家》云:“武王同母兄弟十人。母曰大姒,文王正妃也。其长子曰伯邑考,次曰武王发,次曰管叔鲜,次曰周公旦,次曰蔡叔度,次曰曹叔振铎,次曰郕叔武,次曰霍叔处,次曰康叔封,次曰聃叔季载。”其次不必如此,其十子之名当然也。皇甫谧云:“文王取大姒,生伯邑考、武王发,次管叔鲜,次蔡叔度,次郕叔武,次霍叔处,次周公旦,次曹叔振铎,次康叔封,次聃叔季载。”其名与《史记》皆同,其次则异,不知谧何所据,而别於马迁也。《左传》富辰之言,曹在卫聃之下,不以长幼为次,则其弟无明文以正之。
惠于宗公,神罔时怨,神罔时恫。宗公,宗神也。恫,痛也。笺云:惠,顺也。宗公,大臣也。文王为政,咨於大臣,顺而行之,故能当於神明。神明无是怨恚。其所行者,无是痛伤。其将无有凶祸。○恫音通。<歹凶>音凶,本又作“凶”。
刑于寡妻,至于兄弟,以御于家邦。刑,法也。寡妻,適妻也。御,迎也。笺云:寡妻,寡有之妻,言贤也。御,治也。文王以礼法接待其妻,至于宗族。以此又能为政治于家邦也。《书》曰:“乃寡兄勖。”又曰:“越乃御事。”○刑,《韩诗》云:“刑,正也。”御,毛牙嫁反,郑鱼据反。適,丁历反。勖,许玉反。下同。
[疏]“惠于”至“家邦”。○毛以为,文王以母贤身圣,能协和神人。言文王之德,乃能上顺於先祖宗庙群公,以安宁百神,故神无有是怨恚文王者,神无有是痛伤文王者。明文王能敬事明神,蒙其祐助之。又能施礼法於寡少之適妻,内正人伦,以为化本。复行此化,至於兄弟亲族之内,言族亲亦化之。又以为法,迎治於天下之家国,亦令其先正人伦,乃和亲族。其化自内及外,遍被天下,是文王圣也。○郑以为,文王虽圣,能屈己从众,心不自专,乃能顺於其尊贵之群公。言其谘访大臣,顺而行之。以此举事允当於神明,故神明无是怨恚其文王所行者,神明无是痛伤其文王所为者,言甚蒙神之福,无祸灾也。文王以顺从之政而行之。先施法於寡有之贤妻,言接待其妻以礼法也。以此又至於兄弟之宗族,亦令接待其妻,以为政教之本。以此之故,又能为政治於天下之家邦。是其圣之事也。○传“宗公”至“恫痛”。○正义曰:《书序》云:“班宗彝。”《中庸》云:“陈其宗器。”皆谓宗庙为宗。又下频言“神罔”,则宗公是宗庙先公,故云宗神也。“恫,痛”,《释言》文。王肃云:“文王之德,能上顺祖宗,安宁百神,无失其道,无所怨痛。”○笺“惠顺”至“凶祸”。○正义曰:“惠,顺”,《释言》文。宗者,尊也。尊而为公,故知大臣。言顺之,故知谘於大臣,顺而行之。《论语》云:“无使大臣怨乎?”不以是人君当顺大臣也。神者,聪明正直,依人而行。人能行善,则神明忻悦。文王用臣得人,任而顺之,故能当於神明。神明无是怨痛,则知其后将无凶祸也。易传者,以《左传》称“国将兴,听於民;将亡,听於神”。圣王先成於民,而后致力於神。此言文王之圣,不应先以顺神为本。又於时宗庙有大王、王季,若论宗庙,当以王统之,不当言公。且经传未有以宗庙之神为宗公者也。《晋语》云:“文王於是乎用四方之贤良。其即位也,询於八虞。度於闳夭而谋於南宫,诹於蔡、原而访於辛、尹,重之以周、召、毕、荣。意宁百神,而柔和万民,故《诗》曰:‘惠于宗公,神罔时恫。’”彼正论文正之事,先言谘访,后言安神,乃引此诗以证之,则“惠于宗公”,是顺臣可知,故易之。彼注贾逵、唐固皆云“八虞,周八士,皆在虞官。辛甲尹佚、蔡公、原公也”。案《论语》有八士,郑以为周公相成王时所生,则不得为文王所询。如郑意则别有八士贤人在虞官矣。○传“刑法”至“御迎”。○正义曰:“刑,法”,《释诂》文。无夫曰寡妻,今有夫施法於之,明寡非无夫之称,故以为少。適妻唯一,故言寡也。《释诂》云:“迓,迎也。”但《书传》诸御字亦得为迓,故毛读为迓,训之为迎。王肃云:“以迎治天下之国家。”○笺“寡妻”至“御事”。○正义曰:以上言大姒之贤,今言寡妻,当是贤之意,故以为寡有之妻,言其贤也。郑读御为驭,以御者制治之名,故为治也。易传者,言迎於家邦则於义不通,若如王肃之言,则是横益治字,故郑读为驭,训为治也。以礼法接待其妻,明化自近始,是正己身以及天下之身,正己妻以及天下之妻,正己之兄弟以及天下之兄弟,天下皆然,则无所不治。从妻而言,至於兄弟,为首尾之次焉。以此待妻及兄弟之法,又能为政治於家邦,使之皆如己也。言家者,谓天下之众家;邦者,尽境界之所极也。引《书》“乃寡兄勖”,《康诰》文。周公戒康叔,谓武王为寡有之兄也。“越乃御事”,《大诰》文。时周公将东征,诰於治事之臣也。引此二事,证寡为少有,御宜为治也。
雍雍在宫,肃肃在庙。雍雍,和也。肃肃,敬也。笺云:宫,谓辟廱宫也。群臣助文王,养老则尚和,助祭於庙则尚敬,言得礼之宜。○辟,必亦反。下同。廱,於容反。不显亦临,无射亦保。以显临之,保安无厌也。笺云:临,视也。保,犹居也。文王之在辟廱也,有贤才之质而不明者,亦得观於礼;於六艺无射才者,亦得居於位,言养善使之积小致高大。○射,毛音亦,厌也。郑食夜反,射艺。厌,於艳反。下同。一本作“保,安也。射,厌也”,非。
肆戎疾不殄,烈假不遐。肆、故今也。戎、大也。故今大疾害人者,不绝之而自绝也。烈,业。假,大也。笺云:厉、假皆病也。瑕,已也。文王於辟廱,德如此,故大疾害人者,不绝之而自绝。为厉假之行者,不已之而自已,言化之深也。○烈,毛如字。郑作厉,力世反,又音赖。假,古雅反。瑕音遐,远也,郑古雅反。行,下孟反。下皆同。
[疏]“雍雍”至“不瑕”。○毛以为,文王之德行,雍雍然甚能和顺,在於室家之宫;其容肃肃然能恭敬,在於先祖之庙。言文王治家以和,事神以敬,其德如是,岂为不显乎?言其显也。亦以此显德而临之於民上。文王既以显德临民,美其所为,无有厌其德者,亦皆安而行之。言民安文王之德,无厌倦也。由人安之如此,故今大为疾害人之行者,岂不止绝乎?言其止绝也。王之功业广大,岂不长远乎?言长远也。以恶人皆消,故王业远大,是其圣也。○郑以为,此与下章连上二句,先言在宫在庙,卒二句又总结此二事,言文王布行善政,群臣化之,皆善。其群臣雍雍然尚和顺者,乃助养老而在辟廱宫也;肃肃然尚恭敬者,乃助祭在王宗庙也。文王之臣,养老则和,祭祀则敬,是得礼之宜矣。又言文王之臣所以助养老而和,以文王养进之故也。文王之在辟廱,其群臣有贤才之质而不明达者,亦得临而观其礼;有德艺之美而无射才者,亦得助而居於位。是乐人之善,养之使成,故助养老者皆尚和也。文王之在辟廱,其德如此,天下乐其德而民自化,故今大为疾害於人者,不绝之而自绝;为厉恶病害人之行者,不已之而自已。言感化之深,是文王之圣也。○笺“宫谓”至“之宜”。○正义曰:郑以此章次二句皆有二“亦”,其文如一。此二文之下言“肆”,肆训为“故今”,是缘上事之辞,则此再言“亦”者,亦所化之事也,而别文陈之,是行化有二处矣。下言行化有二处,则此在宫、在庙为下事之总目,庙是祭祀,则宫是养老。何者?祭祀、养老是相对之事,故《乐记》云:“祀乎明堂,以教诸侯之孝;食三老五更於太学,以教诸侯之悌也。”注云:“文王之庙为明堂制。”是相对之事也。《乐记》云“养老於太学”,《王制》说“太学,天子曰辟廱”,则辟廱是养老之宫矣,故“宫,谓辟廱宫也”。又以下言所化之事,明此有所化之人,故知为群臣助者,不是文王之身也。养老申慈爱之意,故尚和。祭祀展肃敬之心,故尚敬。所施各称其事,故言得礼之宜也。此诗美文王之圣,而言及群臣者,以臣下感化,尚能敬和,则文王之身敬和可知,故举轻以明重也。○传“以显”至“无厌”。○正义曰:言“以显临之”,反其言以不显为显,则是文王之身以显道临民也。言“安无厌也”,是民安君德,无厌倦也。上句言君临下,而下句言民化上,自相成也。定本云:“保,安。射,厌也”。○笺“临视”至“高大”。○正义曰:“临,视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自保守者,是安居之义,故云“保,犹居也”。笺以此及下章有二“肆”之文,分为二事,是则然矣。而必知此为在宫,下为在庙者,以上文在宫、在庙,先言行礼养老,轻於祭祀。礼,射不中者不得与於祭,养老则可容之,而此言“无射亦保”,故知在辟廱时也。以圣人行礼,必择贤而与之,不得有愚劣之人,故知不显是“有贤才之质而不明者”也。人性不同,固容多品,或内敏而外讷,或貌懦志强,故“有贤才之质而不明者,亦得观於礼”。於六艺之伎,射为其一。人之所有,不可皆善,“於六艺无射才者,亦得居於位”。此人行未周备,所以令居位观礼者,文王志在养善,使之积小以成高大故也。《行苇》亦养老之诗,而曰“序宾以贤”,而以射中多少为次弟。此无射才,而得居位,盖其位又在少中者之下也。且此美文王之养善,或当特通许之,不必常法。观礼、居位,一也,因人之别而异其文耳。此言养善以成高大,下云“使人器之,不求备”者,因此是养老之事,故云养之使成。祭非长养之名,故言“使之如器”。皆是舍短而取长,遗恶而收善,义亦一也。“积小致高大”,《易·升卦·象辞》。○传“肆故”至“假大”。○正义曰:“肆,故今。戎,大。烈,业。假,大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言“大疾害人者,不绝之而自绝”,则亦反其言也。○笺“厉假”至“之深”。○正义曰:郑读烈假为厉瘕,故云“皆病也”。《说文》云:厉,恶疾也。或作“癞,瘕病也”。是厉瘕皆为病之义也。定本及《集注》皆云“厉,疫病也”,不训瘕字,义不得通。“瑕,已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“厉瘕不瑕”与“肆戎疾不殄”相配,故知厉瘕亦是病人之事。殄既为绝,则瑕当为已,不然则二文不类。且传以“烈假不瑕”为“业大不远”,文辞不次,故易之也。以文王在辟廱行礼,群臣和睦,虽在外远人,亦随流而化,故“病害人者,不绝之而自绝;为厉瘕之行者,不已之而自已,言化之深也”。此谓在野远人改恶为善,非谓助行礼者改恶行也。何则?文王之朝,岂有病害人者辄得入之,而待行礼乃变也?
不闻亦式,不谏亦入。言性与天合也。笺云:式,用也。文王之祀於宗庙,有仁义之行,而不闻达者,亦用之助祭;有孝悌之行,而不能谏争者,亦得入。言其使人器之,不求备也。○弟音悌,亦作“悌”。谏争,争斗之争也。肆成人有德,小子有造。造,为也。笺云:成人,谓大夫士也。小子,其弟子也。文王在於宗庙,德如此,故大夫士皆有德,子弟皆有所造成。
古之人无斁,誉髦斯士。古之人无厌於有名誉之俊士。笺云:古之人,谓圣王明君也。口无择言,身无择行,以身化其臣下,故令此士皆有名誉天下,成其俊乂之美也。○斁,毛音亦,厌也。郑作“择”。髦,俊也。一本此下更有“古之人无厌於有誉之俊士也”,此王肃语。令,力成反。乂音刈。
[疏]“不闻”至“斯士”。○毛以为,言文王之圣德,自生知,无假学习,不闻人之道说,亦自合於法;不待臣之谏诤,亦自入於道。言其动应规矩,性与天合。以此圣德教化下民,故今周国之成人者皆有成德,其小子未成人者皆有所造为。言长者道德已成,幼者有业学习也。此成人、小子所以得然者,以古昔之圣人、有德之君王,皆无厌於有名誉髦俊之此士。今文王性与古合,亦好之无厌,故成人、小子皆学为髦俊也。○郑以为,文王之在宗庙,其群臣有仁义之行而不闻达者,亦得用之以助祭;有孝悌之行而不能谏诤者,亦得使之以入庙,是其使人不求备,乐成长也。文王之祭宗庙,取人如此,故闻其化者莫不自励。故今已长而成人者,谓其大夫士等,皆已有成德矣。小子未成人者,谓大夫之子弟,亦皆劝慕而终必有所成矣。言成人、小子俱得就也。所以得然者,古昔之人圣君明王身无所择,谓口无择言,身无择行也。以身化其臣下,故能令之有名誉而为髦俊之士。此言文王同於古圣,以身化人,故成人、小子皆有成德也。○传“言性与天合”。○正义曰:传“言性与天合”,则是说文王之身。式训为法也。王肃云:不闻道而自合於法,无谏者而自入於道也。然则唯圣德乃然,故云性与天合。若贤智者,则须学习,不能无过,闻人之谏乃合道也。○笺“式用”至“求备”。○正义曰:“式,用”,《释言》文。此不闻而得以助祭,明有不闻之短,而有所行之长,故知有仁义之行而不闻达者,亦用之也。仁义之行,行之美者,尚能知其仁义。所以得不闻达者,仁义行之於心,闻达习之於学,有人能笃行而学问不长。《论语》子夏说“人有四行,虽曰未学,吾必谓之学矣”。是有不学而能行仁义也。有孝悌之行而不能谏诤者,亦孝悌为长,不谏为短也。《论语》云:“孝悌而好犯上者,鲜矣。”既不好谏,明有不能者矣。亦得入庙,言使人当如器之各施於一,不求备具焉。上言贤才之贤,此言仁义之行者,质是身内之性,行则施仁之称,事在外内,故质得异文。此言文王志在长人以善,不责其备,言其意通容此人,使助行礼耳。不谓朝士皆此人也。而孙毓云:“文王选士择贤,但当取不明之人、无射才者及不能谏诤,令之居位助祭。”其意谓文王之朝,皆是此辈,非其难矣。毓谓人行不备,不得在朝,是欲使文王为小人,使人必求备也。○传“造,为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文。有为者,谓所习有业,不虚废也。王肃云:文王性与道合,故周之成人皆有成德,小子未成皆有所造为,进於善也。○笺“成人”至“造成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此为助祭所化,则成人者,助祭之人,故为大夫士也。小子是后生未成之名,故以为子弟,谓大夫之家子弟也。以其因祭而化,故为皆有厚德。子弟有造成,言其终有所成,不谓此时已成也。○传“古之”至“俊士”。○正义曰:此美文王,而言古之人,则皆谓前世圣君,非文王也,但文王与之同耳。故王肃云:“言文王性与古合。”○笺“古之”至“之美”。○王义曰:笺言谓圣君,则亦谓古昔之人,非文王之身也。“口无择言,身无择行”,《孝经》文也。笺不言字误,则此经本有作“择”者也,故不破之。以身无可择,化其臣下亦使之然。臣下亦能无择行择言,自然有名誉、成俊士矣。
《思齐》四章,章六句。故言五章,二章章六句,三章章四句。
卷十六 十六之四
《皇矣》,美周也。天监代殷,莫若周。周世世修德,莫若文王。监,视也。天视四方可以代殷王天下者,维有周耳。世世修行道德,维有文王盛耳。○“皇矣”,一本无“矣”字。“天监代殷,莫若周”,绝句。“周世世修德”。一读“莫若周世”绝句,“周世修德”为一句。一本无下一“世”字。义并通。崔《集注》“莫若周也。世世修德”。王天下,往况反。下“追王”、“当王”同。
[疏]“《皇矣》八章,章十二句”至“文王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皇矣》诗者,美周也。以天监视善恶於下,就诸国之内,求可以代殷为天子者,莫若於周。言周最可以代殷也。周所以善者,以天下诸国世世修德,莫有若文王者也,故作此诗以美之也。定本“皇”下无“矣”字。“莫若周”又无“於”字。诗之正经未有言“美”,而此云“美”者,以正诗不嫌不美,故不言所美之君,此则广言周国,故云“美周也”。此实文王之诗,而言“美周”者,周虽至文王而德盛,但其君积世行善,不独文王,以经有大伯、王季之事,故言周以广之也。经八章。上二章言天去恶与善,归就於周,是莫若文王也。三章、四章言大伯、王季有德,福流子孙,是世世修德也。五章以下,皆说文王之事。首尾皆述文王,於中乃言父祖。文不次者,本意主美文王代殷,故先言之。欲见世修其德,故上本父祖,於下复言文王,所以申成上意,故不次耳。○笺“天视”至“盛耳”。○正义曰:世世修行道德,周自后稷以来,莫不修德。祖绀以上,公刘最贤。公刘以下,则不及公刘。至大王、王季,德又益盛。今据文王而言世世修德,则近指文王所因,不是远论上世,其世世之言,唯大王、王季耳。《论语》注云:“周自大王、王季、文王、武王,贤圣相承四世。”是相承不绝,唯大王以下。大王、王季大贤,至文王睿圣,贤圣相承,莫之能及,故云唯有文王最盛也。汤以孤圣独兴,禹则父无令问。文王之德,不劣禹、汤,而以承藉父祖、始当天意者,但周以积世贤圣,乃有成功,欲见尊祖之心,美其世世修德,不必实由之也。若然,此序言“世世修德,莫若文王”,则是文王既圣之后,始当天意。经云“憎其式廓,乃眷西顾”,又是纣恶之后,始就文王。昔尧受《河图》,已有昌名在录。喾卜四妃,豫知稷有天下。则周之代殷,兆彰上世。而此诗所述,唯此文王,何也?帝王神器,实有大期。殷之存亡,非无定算,但兴在圣君,灭由愚主,应使周兴,故诞兹睿圣,应使殷灭,故生此愚主。斯则受之於自然,定之於冥运,天非既生之后,方始简择,比校善恶,乃欲回心。但诗人抑扬,因事发咏,假言天意,去恶与善,归美文王,以为世教耳。
皇矣上帝,临下有赫。监观四方,求民之莫。皇,大。莫,定也。笺云:临,视也。大矣!天之视天下,赫然甚明。以殷纣之暴乱,乃监察天下之众国,求民之定,谓所归就也。维此二国,其政不获。维彼四国,爰究爰度。二国,殷、夏也。彼,彼有道也。四国,四方也。究,谋。度,居也。笺云:二国,谓今殷纣及崇侯也。正,长。获,得也。四国,谓密也、阮也、徂也、共也。度亦谋也。殷、崇之君,其行暴乱,不得於天心。密、阮、徂、共之君,於是又助之谋。言同於恶也。○政如字。政,政教也。郑作“正”。正,长也。究,九又反。度,待洛反。篇内皆同。夏,户雅反。下文长夏并注同。长,张丈反。篇内皆同。共音恭。下同。行,下孟反。
上帝耆之,憎其式廓。乃眷西顾,此维与宅。耆,恶也。廓,大也。憎其用大位,行大政。顾,顾西土也。宅,居也。笺云:耆,老也。天须假此二国,养之至老,犹不变改,憎其所用为恶者浸大也。乃眷然运视西顾,见文王之德,而与之居。言天意常在文正所。○耆,巨夷反。郭,苦霍反,又如字,本又作“廓”。眷,本又作“睠”,又作“券”,并音卷。同。假,户嫁反,本又作“暇”。浸,子鸩反。
[疏]“皇矣”至“此维与宅”。○毛以为,美大矣!此在上之天,能照临於下,无幽不烛,有赫然而善恶分明也。见在下之事,知殷纣之虐,以民不得定,务欲安之,乃监视而观察天下四方之众国,欲择善而从,以求民之所安定也。言欲以圣人为主,使安定下民。维此夏桀、殷纣之二国,其政不得於民心。言使民不得安定也。此桀、纣二君,政虽不得民心,身实居天子之位。维四方有道之众国,以天命未改之故,於是从之谋,於是从之居。言皆从纣之恶,与之谋为非道也。以此之故,在上之天於是疾恶比桀、纣之不得民心也,又憎其用大位行大政,得肆其淫虐,残害下民,乃从殷都眷然回首西顾於歧周之地,而见文王。天意遂归於此文王,维与之居。言天常居文王之所,使之为主,以定民也。此诗之意,主於纣耳。以纣恶同桀,故配而言之。○郑上四句与毛同。言天之视下,见此殷纣、崇侯二国之君,其为下民之长,所行暴乱,不得於天心。维彼密、阮、徂、共之四国,於是亦助之谋虑,於是亦助之计度。言其同恶相党,共行虐政也。此殷、崇二国,政虽不得天心,天犹冀其变改,故在上之天,养而老之,二国遂不知变,天乃憎其所用为恶者渐更浸大,乃眷然回首西顾,见此文王之德,维与之居处也。○传“皇,大。莫,定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:“皇,君也。”君亦大之义,故为大也。“莫,定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大矣”至“归就”。○正义曰:深美其事,故云“大矣”,为美叹之辞。监察天下众国之中,选明君以为天下之主。主明则民定,观其能定民者,欲归就之。○传“二国”至“度居”。○正义曰:《叙》言“天监代殷”,则二国当论纣事。一纣而言二国,则是取类而言,故以二国为殷纣、夏桀也。纣既丧殷,桀亦亡夏,其恶既等,故配而言之。犹《嵩高》之美申伯,而及甫侯也。二国言此,四国言彼,此既为恶,则彼当为善,故言“彼,彼有道也”。桀、纣身为天子,明所从者非徒四国,故无四方有道之国也。“究,谋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王者度地居民,故以度为居也。桀纣身为天子,制天下之命,虽是有道之国,皆服而从之,与之谋为非道。故王肃云:“彼四方之国,乃往从之谋,往从之居。”其奏云“《家语》引此诗,乃云:‘纣政失其道,而执万乘之势,四方诸侯固犹从之谋度於非道,天所恶焉。’”传意当然也。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,所以得有四方之国从纣谋居者,此说纣之初恶,文王未兴也。下云“憎其用大位行大政”,由其诸侯从之,故言政位大耳。若天下怨叛之后,无复大位大政,天意何以憎之?以此知毛氏之意,从之谋谓未叛时也。孙毓云:“天观众国之政,求可以代殷之人。先察王者之后,故言商而及夏。夏者,夏禹之世。时为二王之后者,不得追斥桀也。桀亡国六百馀年,何求於将代殷而恶之乎?”或以毓言为毛义,斯不然矣。天求代殷之人,当观可代之国。一姓不再兴,亡国不再王。先察王者之后,欲何为哉!武王伐纣,封夏后氏之后於杞,则殷之末年,夏后绝矣,天安得而观之?周封夏后於杞,殷后於宋,国名异於代号,然处殷世,夏后不必称夏。若毛意必为夏后,则何所案据而谓之夏也?此以桀配纣,其言指以恶纣,不恶桀,何须校计年世?责其追恶桀也?若年世久远,不得复言,则甫侯,穆王时人,何当言以配申也?○笺“二国”至“於恶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此诗陈事,上下相成,七章云“以伐崇墉”,不言崇罪,则罪状於此见之,即“不获”是也。叙云“代殷”,下言“伐崇”,故知二国谓今纣与崇侯虎也。“正,长”,《释诂》文。谓二国之君为民之长也。定九年《左传》云:“得用焉曰获。”是获为得也。五章云“密人不恭,侵阮、徂、共”,此说文王之伐四国,谓密、阮、徂、共。四国违义见伐,则是与纣同谋,故知四国谓密、阮、徂、共也。“度,谋”,《释诂》文。殷、崇之君,其行不得於天心,四国又助之与谋,言其同恶,故下章而伐之。崇侯乃是人臣,而得与纣称为二国者,纣乃亡国之主,可以同之崇侯也。何则?《大誓》曰:“独夫纣。”谓纣为独夫,非复为天子也。《书叙》云:“继公子禄父。”以禄父为公子,则同纣於国君也。平王天命未改,《黍离》列於《国风》。《春秋》周、郑交质,君子谓之二国。是纣与崇侯可称二国也。二国、四国,彼此异文者,犹“彼有遗秉,此有滞穗”,作者便文,无他义也。下云“密人不恭”,笺以为拒义兵而得罪,不言与纣同谋。此言四国皆助之谋者,正以文王举义,密人敢拒,亦既拒义不从,明其与纣同恶,故助之谋焉。○传“耆恶”至“宅居”。○正义曰:耆者,老也,人皆恶己之老,故耆为恶也。王肃云:“恶桀、纣之不德也。”肃於此乃连桀、纣言,以桀、纣行同。自此以上,其文皆可兼桀。虽文可兼之,意不恶桀也。“廓,大”,《释诂》文。憎其用大位行大政,以四方从之谋居,是为大也。以西向而顾,故知西土谓从殷都而望歧周也。天气清虚,本无首目,而云“西顾”者,作者假为与夺之势,托而言之耳。“宅,居”,《释言》文。○笺“耆老”至“王所”。○正义曰:以憎己是恶,故耆不为恶。《礼》称“六十曰耆”,是耆为老也。须,待也。天以二国虽恶,犹待其改悔,而閒暇优缓,未即憎恶。至老犹不变改,上天始憎恶之。其所用为恶者,正谓暴虐之政也。浸大者,其恶渐更益甚也。天无形可居,假称意耳,故云“言天意常在文王所”也。言须暇者,《多方》云:“天维五年,须夏之子孙。”注云:“夏之言暇,天觊纣能改,故待暇其终,至五年,欲使复传子孙。五年者,文王八年至十三年也。”彼言须暇,谓武王时须暇纣而未杀,此则须暇而未恶之,其意既同,故引以为说。《多方》及此笺以为天须暇之,《我应》云:“作灵台,缓优暇纣。”以为文王须暇之者,文王知天未丧殷,故不伐纣,据人事而为说,亦是文王须暇之也。文王之时,纣实未灭,言其须暇可矣。崇侯寻即见伐,二国并言须暇者,《赤雀命》云“崇孽首”,则为恶久矣。受命六年始灭,亦是天须暇之。此须暇者,亦设教之言,因其未灭,假以言之耳。
作之屏之,其菑其翳。修之平之,其灌其栵。启之辟之,其柽其椐。攘之剔之,其檿其柘。木立死曰菑,自毙为翳。灌,丛生也。栵,栭也。柽,河柳也。椐,樻也。檿,山桑也。笺云:天既顾文王,四方之民则大归往之。岐周之地险隘,多树木,乃竞刊除而自居处,言乐就有德之甚。○屏,必领反,除也。菑,本又作“甾”,侧吏反,又音缁。《韩诗》云:“反草也。”翳,於计反,《尔雅》云:“木自毙,柛。蔽者为翳。”郭云:“相覆蔽。”《韩诗》作“殪”,云:“因也,因高填下也。”柛音申。灌,古乱反。栵音例,又音列。辟,婢亦反,沈必亦反。柽,敕丁反。椐,羌居反,《字林》纪庶反,又音举。攘,如羊反。剔,他历反,或作“鬄”,又作“<木剔>”,同。檿,乌簟反。毙,婢世反,本或作“蔽”,必世反。栭音而,舍人注《尔雅》云:“江淮之间呼小栗为栭栗。”樻,去愧反,又去轨反,何音匮,《草木疏》云:“节中肿,以扶老,即今灵寿是也。今人以为马鞭及杖。”隘,於懈反。刊,苦干反。帝迁明德,串夷载路。徙就文王之德也。串,习。夷,常。路,大也。笺云:串夷即混夷,西戎国名也。路,应也。天意去殷之恶,就周之德,文王则侵伐混夷以应之。○串,古患反,一本作“患”。或云郑音患。混音昆。瘠,在昔反,《诗》本皆作“瘠”,孙毓评作“应”,后之解者佥以瘠为误。应,应对之应。下“应和”同。
天立厥配,受命既固。配,媲也。笺云:天既顾文王,又为之生贤妃,谓大姒也。其受命之道已坚固也。
[疏]“作之”至“既固”。○毛以为,天顾文王而与之居,於是四方之民大归往之。周地险隘,树木尤多,竞共刊除,以为田宅。其攻作之,屏除之者,其为菑木,其为翳木之所也。修理之,平治之者,其为灌木,其为栵木之处也。启拓之,开辟之者,其为柽木,其为椐木之地也。攘去之,剔剪之者,其为檿木,其为柘木之材也。各各刊除材木,以自居处,是乐就有德之甚也。帝所以徙就文王之明德而顾之者,以其世世习於常道,则得是得大位也。天既顾而就之,又为生贤女,立之以为妃,令当佐助之。内有贤妃之助,其受命之道既坚固也。言天助自远,非始於今也。此作之屏之四等,而为此八文者,以其险隘多树,故频举木名,因此用功之事配之,使其义得相通。以用功作为,杀木屏去,故先言作之屏之。杀木之处有其坑坎,须修埋平治,故言修之平之。平治其地,必开拓使广,故言启之辟之。畔上更有材木,须攘除剪剔,故言攘之剔之。设文虽别,意以相通。郑唯串夷、载路为异。以天意徙就周之明德,是天去恶与善。文王以天之去恶如是,其患中国之混夷,文王则侵伐之,以应天意。以天去恶,故己亦伐恶以应之,馀同。○传“木立”至“山桑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木》云:“立死,菑。毙者,翳。”李巡曰:“以当死害生曰菑。毙,死也。”郭璞曰:“翳,树荫翳覆地者也。”然则以立死之木,妨他木生长,为木之害,故曰菑也。自毙者,生禾自倒,枝叶覆地为荫翳,故曰翳也。《尔雅》直云“毙者”,传以其非人毙之,故曰“自毙”。《释木》又云:“灌木,丛木。”李巡曰:“木丛生曰灌木。”是“灌,丛生”。“栵,栭”,“柽,河柳”,“椐,樻”,“檿,山桑”,皆《释木》文。郭璞曰:“栭树似槲樕而痺小,子如细栗,今江东呼为栭栗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叶如榆也,木理坚韧而赤,可为车辕。”某氏云:“河柳谓河傍赤茎小杨也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河傍皮正赤如绛,一名雨师。枝叶似松。”孙炎曰:“积肿节可以作杖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节中肿似扶老,今人以为马鞭及杖。弘农共牝山甚有之。”郭璞曰:“檿桑,柘属,材中为弓。”《冬官·考工记》云:“弓人取幹柘为上,檿桑次之。”○传“徙就”至“路大”。○正义曰:毛读患为串。“串,习”,“夷,常”,“路,大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王肃曰:“天於周家善於治国,徙就文王明德,以其由世习於常道,故得居是大位也。”○笺“串夷”至“应之”。○正义曰:郑以《诗》本为患,故不从毛。《采薇序》曰:“西有混夷之患。”是患夷者,患中国之夷,故患夷则混夷也。《出车》云:“薄伐西戎。”是混夷为西戎国名也。《书传》作“畎夷”,盖畎、混声相近,后世而作字异耳。或作“犬夷”,犬即畎字之省也。路之为应,更无正训,郑以义言之耳。正以天就文王明德,文王则伐混夷,是伐混夷者,所以应天意,故以路为应也。本或误作“瘠”,孙毓载笺为“应”,是本作“应”也。定本亦作“应”。天既去殷之恶,文王亦当去恶,故伐混夷以应之。“顺帝之则”,此之谓也。此伐混夷,则《书传》云“四年伐畎夷”,是也。文王之伐多矣,独言混夷者,作者意所欲言,无他义也。○传“配,媲”。○正义曰:妃字音亦为配。《释诂》云:“妃,媲也。”某氏曰:“《诗》云‘天立厥妃’。”是毛读配如妃,故为媲也。是为妻之配夫,意与郑合。○笺“天既”至“坚固”。○正义曰:此“天立厥配”,与《大明》“天作之合”,其文相类,故知立其配者,为生贤妃,谓大姒也。天为生妃,卒得其助。妻贤夫圣,当於天心,则上天之命不复移动,故受命之道已坚固也。
帝省其山,柞棫斯拔,松柏斯兑。兑,易直也。笺云:省,善也。天既顾文王,乃和其国之风雨,使其山树木茂盛,言非徒养其民人而已。○省,昔并反。拔,蒲贝反。兑,徒外反。易,以豉反。下“施易”同。帝作邦作对,自大伯、王季。对,配也。从大伯之见王季也。笺云:作,为也。天为邦,谓兴周国也。作配,谓为生明君也。是乃自大伯、王季时则然矣。大伯让於王季而文王起。○大音泰。注“大伯”皆同。维此王季,因心则友。则友其兄,则笃其庆,载锡之光。因,亲也。善兄弟曰友。庆,善。光,大也。笺云:笃,厚。载,始也。王季之心,亲亲而又善於宗族,又尤善於兄大伯,乃厚明其功美,始使之显著也。大伯以让为功美,王季乃能厚明之,使传世称之,亦其德也。○著,珍虑反。传,直专反。
受禄无丧,奄有四方。丧,亡。奄,大也。笺云:王季以有“因心则友”之德,故世世受福禄,至於覆有天下。
[疏]“帝省”至“四方”。○毛以为,言天顾文王之深,乃和其国之风雨,善其国内之山,使山之所生之木,柞棫拔然而枝叶茂盛,松柏之树兑然而材幹易直。言天之恩泽乃及其草木,非徒养其民人而已。既人物蒙养,天又为之兴作周邦,又为之生明君以作其配,是乃自大伯、王季之时已则然矣。既上本大伯、王季,因说王季之德。维此王季,有因亲之心,则复有善兄弟之友行。言其有亲亲之心,复广及宗族也。则以此友兄弟之行,尤友善其兄大伯。谓善为周君,称其让意,是善大伯也。由其称兄之故,则天厚与其善,则天锡之大位,使其子文王王有天下。此文王之有天下,由王季受此福禄,无所丧亡,故至其子孙而大有天下之四方也。郑唯下四句为异。言王季尤善於大伯,始厚明其大伯之功美,始使之让事显著。言其善於为君,福流后叶,令大伯让功,遍得彰显也。以王季有此德之故,故能受天福禄,无复有丧亡之时,至於子孙而覆有天下四方也。○传“兑,易直”。○正义曰:易直者,谓少节目滑易而调直,亦言其茂盛也。○笺“省,善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传“对配”至“王季”。○正义曰:传以言周世世修德,须论王季而已。今并言大伯,故解其意。从大伯之见王季,谓见其生圣子而让之,故王季得为君而修德,是以本之於大伯也。王肃曰:“大伯见王季之生文王,知其天命之必在王季,故去而適吴。大王没而不返,而后国传於王季,周道大兴。”故本从大伯让与王季,是解见王季之意也。《释诂》云:“妃,对也。”则对是相配之义,故为配也。○笺“作为”至“王起”。○正义曰:“作,为”,《释言》文。兴周国,谓使之为天子之邦。生明君,谓生文王也。国当以君治之,故言作配,此事乃在大伯、王季之时已则然矣。实至文王乃兴,而云大伯时者,由大伯让於王季而文王得起,是兴国、生君在大伯之时也。○传“因亲”至“光大”。○正义曰:《周礼》六行,其四曰姻。注云:“姻,亲於外亲。”是因得为亲也。“善兄弟曰友”,《释训》文。福庆是善事,故为善。光是明大,故为大。王肃云:“王季能友,称大伯之让意,则天厚与之善,锡文王之大位也。”○笺“笃厚”至“其德”。○正义曰:“笃,厚”,《释诂》文。又“哉,始也”,哉、载义同,故亦为始。友者,善兄弟之名,而言善於宗族者,以下言“则友其兄”,是友其亲兄,明上“则友”之文,可以远及宗族,见王季孝友之心广也。言厚明其功美,始使之显著。大伯以王季为贤,故让之。若王季不贤,则让功不显。由王季能称大伯之心,见大伯为知人达命、名传后世,由王季德然,故言厚明其功美,始使之显著也。如笺之言,锡为与义,与之即是使与之,故云使也。大伯以让为功美,王季能厚明之,使传之后世,共称诵之,此亦其王季之德,故说王季之美,言其能明大伯也。《论语》称“大伯三以天下让,民无得而称焉”,注云:“王让之美,皆蔽隐不著。”此言传世称之者,孔子欲深贤大伯,恨世人不知,非是举世皆不知也。易传者,以上言大伯,此言友兄,下即言此二句,明还是其兄之事,故易之。○传“奄,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言》云:“荒,奄也。”孙炎曰:“荒大之奄。”是荒、奄俱为大义,故云“奄,大也”。奄亦是覆盖之义,故笺以为覆有天下。
维此王季,帝度其心。貊其德音,其德克明。克明克类,克长克君。心能制义曰度。貊,静也。笺云:德正应和曰貊,照临四方曰明。类,善也。勤施无私曰类,教诲不倦曰长,赏庆刑威曰君。○貉,本作“貊”,武伯反,《左传》作“莫”,音同。《韩诗》同,云:“莫,定也。”施,始豉反。王此大邦,克顺克比。慈和徧服曰顺,择善而从曰比。笺云:王,君也。王季称王,追王也。○王如字,徐于况反。比,必里反。徧音遍。比于文王,其德靡悔。经纬天地曰文。笺云:靡,无也。王季之德,比于文王,无有所悔也。必比于文王者,德以圣人为匹。
既受帝祉,施于孙子。笺云:帝,天也。祉,福也。施,犹易也,延也。○祉音耻。
[疏]“维此”至“孙子”。○毛以为,既言王季明大伯之功,故又言王季之德。言维此王季之身,为天帝所祜,天帝开度其心,令之有揆度之惠也。又安静其德,教之善音,施之於人,则皆应和其德。又能有监照之明,又能有勤施无私之善。又能教诲不倦,有为人师长之德;又能赏善刑恶,有为人君上之度。既有君人之德,故为君王於此周之大邦。其施教令,能使国人徧服而顺之。既为国人顺服,则功德有成。能择人之善者,从而比之,言其德可以比上人也。以此王季之德,比於经纬天地文德之周王,其德无为人所悔恨者。言文王之德不为人恨,而王季可以比之。王季贤德之大,能比圣人,以此之故,既受天之祉福,延於后之子孙。福及於后,故文王得受之而起。○郑唯“其德靡悔”为异。言以王季之德,比於文德之王,其此王季之德,人无有悔。以为不应比之者,言王季可与圣人为匹也。馀同。此章文次如此者,以德皆天之所授。先言帝度其心,明以下皆蒙帝文也。德由心起,故先言心能度物。心既能度,然后能施为政教,故次“貊其德音”,言其政教清静也。为君所以施政教,故先言政能清静,乃论身内之德,故后言能明能善。其明与善,还是德音之事,施之於人,有照临之明,勤施之善耳。心能施而无私,可以为人君长,故次“克长克君”。长即师也。《学记》曰:“能为师然后能为长,能为长然后能为君。”故先长后君也。既言堪为人君,即说为君之事,故言“王此大邦”也。既为大邦之君,能使国民顺服,故次“克顺”也。民顺功成,可以比方上人,故次“克比”也。可以比善,即比之文王。其德可比文王,其泽流及子孙,故言“帝祉”以结之。帝祉,即此授以九德,令诞生圣人,是也。重言克明者,叠之以足句,犹下“我陵”、“我泉”耳。○传“心能”至“貊静”。○正义曰:此传、笺及下传九言曰者,皆昭二十八年《左传》文。彼引一章,然后为此九言以释之,故传依用焉。毛引不尽,笺又取以足之。此云“维此王季”,彼言“唯此文王”者,经涉乱离,师有异读,后人因即存之,不敢追改。今王肃注及《韩诗》亦作“文王”,是异读之验。心能制义者,服虔云:“心能制事,使得其宜。”言善揆度事也。《左传》、《乐记》、《韩诗》貊皆作“莫”。《释诂》云:“貊、莫,定也。”郭璞曰:“皆静定也。”义俱为定,声又相近,读非一师,故字异也。定是静义,故云“貊,静”。杜预云“莫然清静”,取此传为说也。○笺“德正”至“曰君”。○正义曰:德正即德音。政教是音声号令也。服虔云:“在己为德,施行为音,发号施令,天下皆应和之。”言皆莫然而定,无讙哗也。照临四方者,服虔云:“豫见安危也。”“类,善”,《释诂》文。勤施无私者,杜预云:“施而无私,物得其所,无失类也。”教诲不倦者,服虔云:“教诲人以善,不解倦。”言善长人以道德也。赏庆刑威者,以赏庆人,以刑威物。杜预云:“作福作威,君之道也。”○传“慈和”至“曰比”。○正义曰:“慈和徧服”者,服虔云:“上爱下曰慈。和,中和也。”为上而爱下,行之以中和,天下徧服从而顺之。“择善而从之”者,服虔云:“比方损益古今之宜而从之。”杜预曰:“比方善事使相从。”二说皆不得以解此,何者?彼唯说文王,不言比方他人,故服、杜观传为说。此以王季比文王,当谓择善而从,以比方之也。○笺“王君”至“追王”。○正义曰:“王,君”,《释诂》文。王字多矣,独解此者,以王季未得称王,其实君其国耳,故辨之云:“王季称王,追王。”以其追号为王,故作者以王言之。○传“经纬天地曰文”。○正义曰:服虔云:“德能经纬顺从天地之道,故曰文。”杜预云:“经纬相错,故织成文。”然则言德能顺从天地,如织者错经纬以成文,故谓之文也。《左传》说此九事,乃云:“九德不愆,作事无悔,言其动合众心,不为人所恨。”《公刘》传曰:“民无长叹,犹文王之无悔也。”则毛取《左传》之意,谓文王之德不为人恨,不得与郑同也。○笺“王季”至“为匹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上陈王季之德,而以此於文王即云“其德靡悔”,明是王季之德堪比文王。若以比之,时人无所悔者。必比王季於文王者,美王季,言其德以圣人为匹也。
帝谓文王,无然畔援,无然歆羡,诞先登于岸。无是畔道,无是援取,无是贪羡。岸,高位也。笺云:畔援,犹拔扈也。诞,大。登,成。岸,讼也。天语文王曰:女无如是拔扈者,妄出兵也。无如是贪羡者,侵人土地也。欲广大德美者,当先平狱讼,正曲直也。○援音袁,又于原反,郑胡唤反。《韩诗》云:“畔援,武强也。”歆,许金反。羡,钱面反。诞,但旦反。拔,蒲末反。下同。字或作“跋”。扈音户。密人不恭,敢距大邦,侵阮徂共。国有密须氏,侵阮遂往侵共。笺云:阮也、徂也、共也,三国犯周,而文王伐之。密须之人,乃敢距其义兵,违正道,是不直也。○阮,鱼宛反。共音恭。注同。毛云:“徂,往也。共,国名。”郑云:“徂、共皆国名。”
王赫斯怒,爰整其旅,以按徂旅。以笃于周祜,以对于天下。旅,师。按,止也。旅,地名也。对,遂也。笺云:赫,怒意。斯,尽也。五百人为旅。对,答也。文王赫然与其群臣尽怒曰:整其军旅而出,以却止徂国之兵众,以厚周当王之福,以答天下乡周之望。○赫,虎格反。斯,毛如字,此也。郑音赐。按,安旦反。本又作“遏”,安葛反。此二字俱训止也。祜音户。乡,本又作“向”,许亮反。下同。
[疏]“帝谓”至“天下”。○毛以为,既言文王受福,流及子孙,故自此以下,复说文王之事。言天帝告谓文王,无是叛道而援取人之国邑,无是贪求以羡乐人之土地,以是之故,能大先天下升於高位。因此遂说文王之不妄贪求。有密国之人,乃不恭其职,敢拒逆我大国,乃侵我周之阮地,遂复往侵於共邑。抗拒大国,侵其邑境,是不恭也。密人既不恭如此,故文王与其群臣赫然而尽怒,於是整齐其师旅,以止此密人往旅地之寇。密人侵共,复往侵旅,故兴兵以止其寇也。所以必伐密者,以厚於周之祜福,以遂於天下之心。天意福周使兴,而密人侵之,故伐密者,所以厚周福也。民心皆欲伐密,而文王从之,是整旅所以遂天下心也。言文王上应天意,下顺民心,非为贪羡,妄伐密也。○郑以为,天告语文王曰:汝无如是拔扈者,妄出兵以征伐。汝无如是歆羡者,苟贪人之土地。汝既不可为此,欲广大汝之德美者,当先平於所欲征者之狱讼。狱讼者,知彼曲汝直,然后伐之。文王以此不敢妄出征伐,而密须之人乃不恭其职,敢拒我大国之征发。其所征者,是侵阮、徂、共三国之义兵也。文王欲侵此三国,征兵於密。密人拒而不从,是故文王於是赫然与其群臣怒曰:当整其军旅而出,以却止徂国之师旅,以此厚於我周家当王之福,以此而应答天下向周之望。因密人不恭,怒而出兵,先往伐徂,寻亦伐密。○传“无是”至“高位”。○正义曰:一“无然”之文,而传分为二“无是”者,以叛是违道,援是引取,义异,故分之为二。鬼神食气谓之歆,故注读歆为贪。下论征伐则援取贪羡,是国邑土地之事也。《释丘》云:“重厓曰岸。”岸是高地,故以喻高位。○笺“叛援”至“曲直”。○正义曰:以下用兵征伐,此则为下发端。当用兵之事,不得为文王之升位也,故言叛援犹拔扈。拔扈,凶横自恣之貌。汉质帝谓梁冀为拔扈将军,是古今之通语也。“诞,大”,“登,成”,《释诂》文。《小宛》云“宜岸宜狱”相对,是岸为讼也。拔扈是凌人之状,故以妄出兵言之。歆羡,贪欲之言,故以侵土地言之。凡征伐者,当度己之德,虑彼之罪,观彼之曲直,犹人争财贿之狱讼。君子不伐有辞,故欲广大其德美者,当先平狱讼,正曲直。知彼实曲,然后伐之。宣十二年《左传》曰:“师直为壮,曲为老。”是师行伐人,必正曲直也。王肃、孙毓皆以帝谓文王者,诗人言天谓文王有此德,非天教语文王以此事也。若天为此辞,谁所传道?然则郑必以为天语文王者,以下云“帝谓文王,予怀明德”,是天之自我也。“帝谓文王,询尔仇方”,是教人询谋也。尔我对谈之辞,故知是天之告语。若为天意谓然,则文不类也。以文王举必顺天,故作者致天之意,言天谓文王耳,岂须有人传言之哉!若是天谓文王有此德,复谁告诗人以天意,而得知之也?“帝谓文王”,必责谁所传道,则上云“监观四方”,“乃眷西顾”,岂复有人见其举目回首之时?毛无别解,明与郑同。○传“国有”至“侵共”。○正义曰:以经直云密人,故辨之云“国有密须氏”。定四年《左传》曰“密须之鼓”,是也。毛以徂为往,故云“侵阮遂往侵共”。以阮、共为周地,为密须所侵,故王肃云:“密须氏,姞姓之国也,乃不恭其职,敢兴兵相逆大国,侵周地。”○笺“阮也”至“不直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上言四国,於此宜为国名。下云“徂旅”,则是徂国师众,故以阮、徂、共三者皆为国名,与密须而四也。四国从纣谋度,则并非文王之党。而言侵阮、徂、共,不是彼自相侵,明为犯周,而文王侵之也。“拒大邦”之下即言“侵阮、徂、共”,则“侵阮、徂、共”即是密须拒周之状,故知文王侵此三国,征兵於密,密人拒其义兵也。密须,纣党,所以文王得征兵者,杜预云“密须,今安定密县”,则在文其统内。《书传》云:“文王受命三年伐密须,则阮、徂、共又在伐密之前。四年伐混夷,仍以天子之命命将率。则文王伐此三国之时,叛殷之形未著,密须在其统内,故得征兵也。密须之君,虽不达天命,亦是民之先觉者也。疑周将叛殷,故拒其征发。”皇甫谧云:“文王问太公:‘吾用兵,孰可?’太公曰:‘密须氏疑於我,我可先伐之。’管叔曰:‘不可。其君,天下之明君,伐之不义。’太公曰:‘臣闻先王之伐也,伐逆不伐顺,伐险不伐易。’文王曰:‘善’。遂侵阮、徂、共而伐密须。密须之人,自缚其君而归文王。”谧虽采摭旧文,傅会为说,要言疑於伐我者,未为显叛,文王得征兵而不从,叛始彰耳。三国犯周,而文王伐之,是义兵也。密须敢拒义兵,违其正道,是不直也。上言天使文王先平曲直,密须不直,故文王伐三国而亦伐密须也。王肃云:“无阮、徂、共三国。”孔晁云:“周有阮、徂、共三国,见於何书?”孙毓云:“案《书传》文王七年五伐,有伐密须、大夷、黎、邘、崇,未闻有阮徂共三国助纣犯周、文王伐之之事。”皆以为无此三国,故训徂为往。郑必以为皆国名者,正以下言“徂旅”,徂有师旅,明徂是国,故知三国与密须充上四国之文。事在此诗,即成文也。於时书史散亡,安可更责所见?张融云:“晁岂能具数此时诸侯,而责徂、共非国也?《鲁诗》之义,以阮、徂、共皆为国名。是则出於旧说,非郑之创造。《书传》七年,年说一事,故其言不及阮、徂、共耳。《书传》亦无玁狁,《采薇》称玁狁之难,复文王不伐之乎?郑之所言,非无深趣,皇甫谧勤於考校,亦据而用之。”○传“旅师”至“对遂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“旅、师”俱为“众”也。对则为少多之异,散则可以相通,故云“旅,师”。嫌其止出一旅之人,故明之也。“按,止”,《释诂》文。彼作“按”,定本及《集注》俱作“按”,於义是也。“旅,地名”。则毛意以旅为周地,而言徂者,上言侵阮遂往侵共,盖自共复往侵旅。以文上不见,故於此言之。言整师以止密人之往旅地,则亦止其往阮、共、互相见也。“对,遂”,《释言》文。王肃云:“密人之来侵也,侵阮遂往侵共,遂往侵旅,故‘王赫斯怒’,於是整其师以止徂旅之寇。侵阮、徂、共,文次不便,不得复说旅,故於此而见焉。上曰‘徂共’,此曰‘徂旅’,又为周王之所御,其密人亦可知也。省烦之义,诗人之微意也。”传意或然。○笺“赫怒”至“之望”。○正义曰:“斯,尽”,《释言》文。以军出称师为通名,今指言旅,则唯用一旅之人,故云“五百人为旅”。下笺云“小出兵”,明以德不以众,是郑意出一旅之人也。以对为答者,以天下心皆向己,举兵所以答之,谓答天下向周之望,於理为切,故不从遂也。
依其在京,侵自阮疆。陟我高冈,无矢我陵,我陵我阿。无饮我泉,我泉我池。京,大阜也。矢,陈也。笺云:京,周地名。陟,登也。矢犹当也。大陵曰阿。文王但发其依居京地之众,以往侵阮国之疆。登其山脊而望阮之兵,兵无敢当其陵及阿者,又无敢饮食於其泉及池水者。小出兵而令惊怖如此,此以德攻,不以众也。陵、泉重言者,美之也。每言我者,据后得而有之而言。○疆,居良反。注同。脊,井亦反。令,力成反。重,直用反。
度其鲜原,居岐之阳,在渭之将。万邦之方,下民之王。小山别大山曰鲜。将,侧也。方,则也。笺云:度,谋。鲜,善也。方,犹乡也。文王见侵阮而兵不见敌,知己德盛而威行,可以迁居,定天下之心,乃始谋居善原广平之地,亦在岐山之南,居渭水之侧,为万国之所乡,作下民之君。后竟徙都於丰。○鲜,息浅反,又音仙。别,彼列反。
[疏]“依其”至“之王”。○毛以为,上既言兴师伐密,遂天下之心,此又本密人不义来侵,周人恕无之意。言密人之来也,依止其在我周之京丘大阜之傍,其侵自阮地之疆为始,乃升我阮地之高冈。周人见其如此,莫不怒之,曰:汝密须之人,无得陈兵於我周地之陵,此乃我文王之陵,我文王之阿。无得饮食我周地之泉,此乃我文王之泉,我文王之池。言皆非汝之有,不得犯之。民疾密须如是,故文王遂往伐之。征密既胜,文王於是谋度其鲜山之傍,平泉之地。此地居岐山之南,在渭水之侧,背山跨水,营建国都,乃为万邦之所法则,下民之所归往。言其怒以天下为心,其伐与百姓同欲,别起都邑,为万民之王。○郑以为,上言怒而出兵,此言征伐之事。言文王之所征发,不用多兵,但取依居其在京地之众,为一旅之人。以此而往侵,自阮国之疆为始。既至阮国,乃登我所伐得者阮国之高冈以望之。阮国之兵众,才始望之,未尝交战,而此国之兵莫不惊走,无敢当我陵,无敢当我阿者,无敢饮我泉,无敢饮我池者。因此而往伐徂、共、密须皆克之矣。既兵不见敌者,知己德盛威行,可以迁徙都邑,安定民心。乃始谋居於其善原广平之地,居岐山之南,在渭水之侧,为万国之所向,作下民之君王。○传“京,大阜。矢,陈”。○正义曰:以密人依之而侵周,故为大阜也。《释地》云:“大陆曰阜。大阜曰陵。”李巡曰:“土地独高大名阜。阜最大为陵。”然则大阜为陵,不为京矣。言“京,大阜”者,《释丘》曰:“绝高为之京。”李巡曰:“丘高大者为京。”然则京亦土之高者,与大阜同。密人之来,则云依京。周人怒之,则云我陵。明京、陵一物,故以大阜言之也。“矢,陈”,《释诂》文。王肃云:“密人乃依阻其京陵来侵,自文王阮邑之疆。密人升我高冈。周人皆怒曰:汝无陈於我陵,是乃我文王之陵阿也。泉池非汝之有,勿敢饮食之。”○笺“京周”至“而言”。○正义曰:以言“依其在京”,即云“侵自阮疆”,明以依京之人侵阮,故知“京,周地名”。“陟,登”,《释诂》文。矢实陈义。欲言威武之盛,敌不敢当。以其当侵而陈,故言“矢犹当也”。“大陵曰阿”,《释地》文。周地广矣,独言依京,故知文王但发其依居京地之众。笺以京为周地小别名,则京是周之所都之邑,以其兵少,故唯发近民也。上言征兵於密须,乃似尽国不足。今言少发而足,所以前征兵者,盖以密人疑之,故征兵以尝之,非为密须兵也。始侵其境而即登冈,故知是望其兵众。始见登高而望,即不敢当陵饮泉,而惊散走也。文王之所伐者,混夷历年始服,崇则再驾乃降。於此独得易者,敌有强弱,故难易不同。○传“小山”至“方则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山》云:“小山别大山鲜。”孙炎曰:“别,不相连也。”渭是水也。居必在傍,故以“将”为“侧”。《论语》云:“且知方也。”谓知礼法。此则亦法也,故以“方”为“则”也。○笺“度谋”至“於丰”。○正义曰:“度,谋。鲜,善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以其已系岐阳,不应复言馀山,故以鲜为善也。诸言方者,皆谓居在他所,人向望之,故云“方,犹向也”。必知己德盛威行乃迁居者,以威若不行,则民情未乐,远方不凑,则随宜而可令。威德既行,归从益众,非处广平之地,无以容待四方,故知民既复从乃迁居要所也。大王初迁,已在岐山,故言亦在岐山之阳,是去旧都不远也。《周书》称“文王在程,作《程寤》《程典》”。皇甫谧云:“文王徙宅於程。”盖谓此也。笺嫌此即是丰,故云“后竟徙都於丰”。知此非丰者,以此居岐之阳,丰则岐之东南三百里耳。
帝谓文王,予怀明德。不大声以色,不长夏以革。不识不知,顺帝之则。怀,归也。不大声见於色。革,更也。不以长大有所更。笺云:夏,诸夏也。天之言云:我归人君有光明之德,而不虚广言语,以外作容貌,不长诸夏以变更王法者。其为人不识古,不知今,顺天之法而行之者。此言天之道,尚诚实,贵性自然。○见,贤遍反。
帝谓文王,询尔仇方。同尔兄弟,以尔钩援。与尔临冲,以伐崇墉。仇,匹也。钩,钩梯也,所以钩引上城者。临,临车也。冲,冲车也。墉,城也。笺云:询,谋也。怨耦曰仇。仇方,谓旁国。诸侯为暴乱大恶者,女当谋征讨之,以和协女兄弟之国,率与之往。亲亲则多志齐心一也。当此之时,崇侯虎倡纣为无道,罪尤大也。○询音荀。钩,古候反,又古侯反。援音爰。临如字,《韩诗》作“隆”。冲,昌容反,《说文》作“<车童>”。<车童>,阵车也。墉音容。梯,他兮反。
[疏]“帝谓”至“崇墉”。○毛以为,天帝告语此文王曰:我当归於明德。以文王有明德,故天归之。因说文王明德之事。不大其音声以见於颜色而加人,不以年长大以有变革於幼时。言其天性自然,少长若一。不待问而自识,不由学而自知。其所动作,常顺天之法则。以此,故天归之,而使伐崇。天帝告语此文王曰:其伐崇也,当询谋於女匹己之臣,以问其伐人之方。和同汝之兄弟。君臣既合,亲戚和同,乃以汝钩援之梯,与汝临冲之车,以往伐彼崇城。言天意归就文王,故文王於是伐崇也。○郑以为,天帝告语文王曰:我之所归,归於人君而有光明之德,而不虚广其言语之音声,以外作容貌之色;又不自以长诸夏之国,以变更於王法。其为人不记识古事,不学知今事,常顺天之法而行之。如此者,我当归之。言文王德实能然,为天所归。崇侯反於此道,天使文王伐之。天帝告语文王曰:当询谋汝怨偶之傍国,观其为暴乱大恶者,而征讨之。其征之也,当和同汝兄弟之国,相率与之而往。馀同。○传“不大”至“所更”。○正义曰:此传质略。孙毓云:“不大声色以加人。”毛以言不以长大有所更,则以夏为大。王肃云:“非以幼弱未定,长大有所改更。言幼而有天性,长幼一行也。”○笺“夏诸”至“自然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大为音声,以作色忿人,长大淫恣而改其本性。此则中人以上皆免之矣,不足以美文王。下言伐崇讨崇之反道,则此经当陈人君之正道,不得以夏为大,故以夏为诸夏。虚广言语,以外作容貌,谓色取人而行违,虚名而不实也。不长诸夏以变更王法者,谓为诸侯之长,自以身居尊位,无所畏惮,变乱正法也。崇侯与文王俱为纣之上公,是长诸侯也。诗意言又无此行,则崇侯有之矣,故天命文王使伐人之道,贵其识古知今。此不识古不知今为美者,言其意在笃诚,动顺天法,不待知令识古,比校乃行耳。不谓人不须知古今也。言天之道尚诚实,贵性自然者,明此经所陈,皆是诚实自然之事也。变更王法者,若虢石父导王为非,崇侯虎倡纣为无道,变乱典刑者也。而孙毓以创业改制为难,非其难也。○传“仇匹”至“墉城”。○正义曰:“仇,匹”,《释诂》文。钩援一物,正谓梯也。以梯倚城,相钩引而上,援即引也。故云“钩,钩梯,所以钩引上城者”。《墨子》称公输般作云梯以攻宋,盖此之谓也。临者,在上临下之名;冲者,从傍冲突之称,故知二车不同。兵书有作临车、冲车之法,《墨子》有备冲之篇,知临、冲俱是车也。《说文》云:“城,所以盛民也。”“墉,城垣也。”彼细辨其名耳,散则墉亦城也。○笺“怨偶”至“尤大”。○正义曰:“怨偶曰仇”,《左传》云方者,居一方之辞,故为傍国之诸侯。以当伐之,故皆为暴乱大恶者。纣党多矣,所以独伐崇者,当此之时,崇侯虎导纣为无道之事,其罪恶尤大,故伐之。“倡纣为无道”,《我应》文。注云:“倡,导也。”
临冲闲闲,崇墉言言。执讯连连,攸馘安安。是类是禡,是致是附,四方以无侮。闲闲,动摇也。言言,高大也。连连,徐也。攸,所也。馘,获也。不服者,杀而献其左耳曰馘。於内曰类。於野曰禡。致,致其社稷群臣。附,附其先祖,为之立后,尊其尊而亲其亲。笺云:言言,犹孽孽,将坏貌。讯,言也。执所生得者而言问之,及献所馘,皆徐徐以礼为之,不尚促速也。类也、禡也,师祭也。无侮者,文王伐崇,而无复敢侮慢周者。○讯音信,字又作“訙”,又作“谇”,并同。馘,古获反,字又作“聝”,《字林》截耳则作耳傍,献首则作首傍。类如字,本或依《说文》作“禷”。禡,马嫁反。摇如字,一音羊照反。“群神”,本或作“群臣”。孽,鱼列反,又五葛反。
临冲茀茀,崇墉仡仡。是伐是肆,是绝是忽,四方以无拂。茀茀,彊盛也。仡仡,犹言言也。肆,疾也。忽,灭也。笺云:伐,谓击刺之。肆,犯突也。《春秋传》曰:“使勇而无刚者肆之。”拂犹佹也。言无复佹戾文王者。○茀音弗。仡,鱼乙反,《韩诗》云:“摇也。”《说文》作“忔”。肆音四。拂,符弗反,王:“违也。”刺,七亦反。佹,九委反,戾也。复,扶又反。
[疏]“临冲”至“无拂”。○毛以为,文王之伐崇也,兵至则服,无所用武。其临冲之车闲闲然动摇而已,不用之以攻敌。崇城言言然高大,如无所毁坏。既伐崇服之,则执其可言问者,连连然舒徐,尽其情而不逼迫也。所以当馘左耳者,安安然不暴疾也。文王之於此行,非直吊民伐罪,又能敬事明神。初出兵之时,於是为类祭。至所征之地,於是为禡祭。既克崇国,於是运致其社稷群神而来,更存祭之。於是依附其先祖宗庙,於国为之立后。文王伐得其罪,行得其法,四方服其德,畏其威,是以无敢侮慢文王者也。深美其伐,重详其事。言文王临车冲车茀茀然强盛,崇城仡仡然高大,於是用师伐之,於是合兵疾往,於是殄绝之,於是讨灭之。文王德足抚民,威足除恶,四方服德畏威,无敢违拂文王之志者。此天所以用文武伐殷也。○郑唯以临冲攻城,言言、仡仡为将坏之貌,伐为击刺,肆为犯突为异。馀同。○传“闲闲”至“其亲”。○正义曰:以闲闲是临冲之状,车皆驾之而往,故为动摇。言言是城之状,故为高大。传唯云“言言,高大”,不说其高大之意。王肃云:“高大,言其无所坏。”传意或然。若城无所坏,则是不战而得。有讯、馘者,美文王以德服崇,不至於破国坏城耳。於时非无拒者,故得有讯、馘。“馘,获”,《释诂》文。“攸,所”,《释言》文。《玉藻》云:“听向任左。”故云“不服者,杀而献其左耳曰馘”。罪其不听命服罪,故取其耳以计功也。《释天》云:“是类是禡,师祭也。”《王制》云:“天子将出,类乎上帝,禡於所征之地。”言类乎上帝,则类祭祭天也。祭天而谓之类者,《尚书》夏侯、欧阳说,以事类祭之,在南方,就南郊祭之。《春官·肆师》注云:“类,礼依郊祀而为之。”是用《尚书》说为义也。禡之所祭,其神不明。《肆师》注云:“禡,师祭也。祭造军法者。其神盖蚩尤。或曰黄帝。”是郑以无明文,故疑之而为二说也。如郑所说,类祭在郊。此传言“於内曰类”者,以禡於所征之地,则是国境之外。类之虽在郊,犹是境内。以二祭对文,故云“於内曰类,於外曰禡”。谓境之外内,内非城内也。“致、附”承“类、禡”之下,则亦是敬神之事,故知致者,致其社稷群神;附者,附其先祖,为之立后。社稷是崇国之所尊,先祖是崇国之所亲,今使神有所享,不绝其祀,是文王为之尊其尊而亲其亲也。致者,运转之辞;附者,依倚之义。以社稷於人无亲,故以致言之。先祖则依其子孙,故以附言之。崇侯有罪,当灭其国,所以复得致其群神、为之立后者,盖以崇侯虎身有罪耳,其先祖尝有大功,不当绝祀,择其亲贤,更为立后,使得奉其宗庙,存其社稷也。言致,则文王致之自近,非复旧国,当小於旧耳。○笺“言言”至“周者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诗美文王以德服崇,若临冲本所不用,则不应言之。今诗言冲,则是用以攻城,故知言言、仡仡皆是将坏之貌。《硕人》言“庶姜孽孽”,是坏城之容,故犹孽孽也。徐徐以礼为之,不尚促速,明有馀力,不急急为之也。僖十九年《左传》曰:“文王闻崇乱而伐之,军三旬不降。退修教而复伐之,因垒而降。”则似兵合不战。此云坏城执讯者,凡所褒美,多过其实。此言讯、馘,必当战矣。盖知战不敌,然后乃降。彼《左传》子鱼欲劝宋公修德,故隐其战事,而言其降耳。传不言类、禡是祭,故辨之云:“师祭名也。”崇是大敌,伐即克之,故无复敢侮慢周者。竟文王之世,不复伐国,是由无侮故也。○传“茀茀”至“忽灭”。○正义曰:此茀茀亦宜犹上闲闲,而云“强盛”者,以茀茀、闲闲文不相类,则上言车之动,此言车之形,故不同也。肆与《大明》“肆伐大商”文同,故以肆为疾。既为疾伐,亦不得与郑同也。王肃云:“至疾乃威有罪。”则肃意谓伐之疾,传亦或然。忽灭者,言忽然而灭,非训忽为灭也。○笺“伐谓”至“文王者”。○正义曰:以“是伐”之文在“崇墉”之下,故伐谓击之刺之。《牧誓》曰:“不愆于四伐五伐乃止齐焉。”是谓击刺为伐也。肆谓“犯突”,言犯师而冲突之,故引《春秋传》为证也。案《左传》隐九年云:“使勇而无刚者,尝寇而速去之。”文十二年《左传》云:“若使轻者肆焉,其可。”其言皆不与此同。郑以“轻者”与“勇而无刚”义同,故引之而遂谬也。
《皇矣》八章,章十二句。
卷十六 十六之五
《灵台》,民始附也。文王受命,而民乐其有灵德,以及鸟兽昆虫焉。民者,冥也。其见仁道迟,故於是乃附也。天子有灵台者,所以观祲象,察气之妖祥也。文王受命,而作邑于丰,立灵台。《春秋传》曰:“公既视朔,遂登观台以望,而书云物,为备故也。”○灵台,杜预注《左传》云:“灵台在始平鄠县,今属京兆府所管。”昆,古门反,郑注《礼记》云:“明也。”虫,直弓反,本或作“虫”,非。冥,亡丁反。冥冥,无知貌。《字林》云:“幽也。”又亡定反。祲,子鸩反,阴阳气相侵,渐成祥。观,古乱反。下“观台”、“节观”同。
[疏]“《灵台》五章,章四句”至“昆虫焉”。○正义曰:作《灵台》诗者,言民始附也。文王受天之所命,而民乐有其神灵之德,以及鸟兽昆虫焉。以文王德及昆虫,民归附之,故作此诗以歌其事也。经说作台,序言始附,则是作台之时民始附也。文王嗣为西伯,三分天下而有其二,则为民所从,事应久矣。而於作台之时,始言民附者,三分有二,诸侯之君从文王耳,其民从君而来,其心未见灵德。至於作台之日,民心始知,故言始附,谓心附之也。往前则貌附之耳。此言作台而民始附,则其附在受命六年。而序追言受命者,以民心之附,事亦有渐。初受命已附,至作台而齐心,故系之受命,见附之所由也。言民始附,首章及二章上二句是也。乐其有灵德,以及鸟兽昆虫者,二章下二句及三章是也。台、囿、沼皆言灵,是明文王有灵德之义。麀鹿,兽也。白鸟,鸟也。昆虫者,《王制》注云:“昆,明也。明虫者,得阳而生,得阴而藏。”阴阳即寒温也,故《祭统》注云:“昆虫,温生寒死之虫。”然则诸蛰虫皆是也。此经无昆虫之事,而三章言鱼,鱼亦虫之别名,举潜物以见陆产,故言昆虫以总之。经先言兽,序先言鸟者,作囿主以养兽,故先言之。序则从其言便,故不同也。四章、卒章言政教得所,合乐详之,亦是灵德之事,故序略之也。○笺“民者”至“备故”。○正义曰:“民者,冥也”,《孝经·援神契》文。以其冥冥无知,其见仁道迟,故於是始附,解其晚附之意也。又解台之所用,天子有灵台,所以观祲象,察气之妖祥故也。四方而高曰台。以天象在上,须登台望之,故作台以观天也。《春官·眡祲》“掌十煇之法,以观妖祥,辨吉凶。一曰祲,二曰象,三曰镌,四曰监,五曰闇,六曰瞢,七曰弥,八曰叙,九曰隮,十曰想。”注云:“妖祥,善恶之征。郑司农云:‘煇,谓日光气也。祲,阴阳气相侵也。象者,如赤鸟也。闇,日月食也。瞢,谓日月瞢瞢无光也。叙者,云有次叙,如山在日上也。’玄谓‘镌谓日旁气刺日也。监,冠珥也。弥,气贯日也。隮,虹也。想,杂气有似,可形想也’。”此十者,皆举天之异啤x视祲之官,当在灵台之上视之,故笺取以为说。十煇而唯言祲、象者,举其初二事,馀从可知也。《冯相氏》、《保章氏》亦云:“观天下之妖祥。”则在台观之。独引《视祲》之事者,以视祲为官名,则是仰观之主,故特取之。其实冯相、保章之所观者,亦在灵台也。又解文王作台之处,故言“文王受命,而作邑於丰,立灵台”。明此灵台在丰邑之都也。《含神务》曰:“作邑於丰,起灵台。”《易乾凿度》亦云:“伐崇作灵台。”是灵台在丰邑之都文也。所引《春秋传》曰者,僖五年《左传》文,引之证台是观气所用。彼云:“以望而书,礼也。凡分、至、启、闭,必书云物,为备故。”此略引之,故与彼小异。此灵台所处,在国之西郊,诸儒以无正文,故其说多异。《异义》、《公羊》说“天子三,诸侯二。天子有灵台以观天文,有时台以观四时施化,有囿台观鸟兽鱼鳖。诸侯当有时台、囿台。诸侯卑,不得观天文,无灵台。皆在国之东南二十五里,东南少阳用事,万物著见。用二十五里者,吉行五十里,朝行暮反也”。《韩诗》说“辟雍者,天子之学,圆如璧,壅之以水,示圆,言辟,取辟有德。不言辟水,言辟雍者,取其雍和也,所以教天下春射秋飨,尊事三老五更。在南方七里之内,立明堂於中,《五经》之文所藏处,盖以茅草,取其洁清也”。《左氏》说“天子灵台在太庙之中,壅之灵沼,谓之辟雍。诸侯有观台,亦在庙中。皆以望嘉祥也”。《毛诗》说“灵台,不足以监视。灵者,精也,神之精明称灵,故称台曰灵台,称囿曰灵囿,称沼曰灵沼。谨案《公羊传》、《左氏》说皆无明文。说各有以,无以正之。玄之闻也,《礼记·王制》天子命之教然后为学。小学在公宫之左,大学在郊。天子曰辟雍,诸侯曰泮宫。天子将出征,受命於祖,受成於学。出征执有罪,反,释奠於学,以讯馘告”。然则太学即辟雍也。《诗·颂·泮水》云:“既作泮宫,淮夷攸服。矫矫虎臣,在泮献馘。淑问如皋陶,在泮献囚。”此复与辟雍同义之证也。《大雅·灵台》一篇之诗,有灵台,有灵囿,有灵沼,有辟雍。其如是也,则辟雍及三灵皆同处在郊矣。囿也、沼也,同言灵。於台下为囿为沼,可知小学在公宫之左,大学在西郊。王者相变之宜,众家之说各不昭皙,虽然於郊差近之耳,在庙则远矣。《王制》与《诗》,其言察察,亦足以明之矣。如郑此说,灵台与辟雍同处,辟雍即天子大学也。《王制》言大学在郊,乃是殷制。其周制,则太学在国。太学虽在国,而辟雍仍在郊。何则?囿、沼鱼鸟所萃,终不可在国中也。辟雍与太学为一,所以得太学移而辟雍不移者,以辟雍是学之名耳。《王制》以殷之辟雍与大学为一,故因而说之,不必常以太学为辟雍小学亦可矣。周立三代之学,虞庠在国之西郊,则周以虞庠为辟雍矣。若然,鲁是周之诸侯,於郊不当有学,泮宫亦应在国。而《礼器》注云:“頖宫,郊之学也,《诗》所谓泮宫也。字或为郊宫。”不在国者,以其诗言“鲁侯戾止”,是行往適之,故知在郊。盖鲁以周公之故,尊之使用殷礼,故学在其郊也。郑以灵台、辟雍在西郊,则与明堂、宗庙皆异处矣。案《大戴礼·盛德篇》云:“明堂者,所以明诸侯尊卑也。外水名曰辟雍。”《政穆篇》云:“大学,明堂之东序也。”如此文,则辟雍、明堂同处矣,故诸儒多用之。卢植《礼记注》云:“明堂即大庙也。天子太庙,上可以望气,故谓之灵台。中可以序昭穆,故谓之太庙。圆之以水,似辟,故谓之辟雍。古法皆同一处,近世殊异,分为三耳。”蔡邕《月令论》云:“取其宗庙之清貌则曰清庙,取其正室之貌则曰太庙,取其堂则曰明堂,取其四门之学则曰太学,取其周水圆如璧则曰辟雍。异名而同事,其实一也。”颖子容《春秋释例》云:“太庙有八名,其体一也。肃然清静谓之清庙,行禘祫、序昭穆谓之太庙,告朔行政谓之明堂,行飨射、养国老谓之辟雍,占云物、望气祥谓之灵台,其四明之学谓之太学,其中室谓之太室,总谓之宫。”贾逵、服虔注《左传》亦云:“灵台在太庙明堂之中。”此等诸儒,皆以庙、学、明堂、灵台为一。郑必知皆异处者,袁准《正论》云:“明堂、宗庙、太学,礼之大物也,事义不同,各有所为。而世之论者,合以为一体,取《诗》、《书》放逸之文、经典相似之语而致之,不复考之人情,验之道理,失之远矣。夫宗庙之中,人所致敬,幽隐清静,鬼神所居。而使众学处焉,飨射其中,人鬼慢黩,死生交错,囚俘截耳,疮痍流血,以干犯鬼神,非其理矣。且夫茅茨采椽,至质之物,建日月,乘玉辂,以处其中,象箸玉杯而食於土簋,非其类也。如《礼记》先儒之言,明堂之制四面,东西八丈,南北六丈。礼,天子七庙,左昭右穆,又有祖宗不在数中。以明堂之制言之,昭穆安在?若又区别,非一体也。夫宗庙,鬼神之居,祭天而於人鬼之室,非其处也。夫明堂,法天之宫,非鬼神常处,故可以祭天,而以其祖配之。配其父於天位,可也。事天而就人鬼,则非义也。自古帝王,必立大小之学,以教天下。有虞氏谓之上庠、下庠,夏后氏谓之东序、西序,殷谓之右学、左学,周谓之东胶、虞庠,皆以养老乞言。《明堂位》曰:‘瞽宗,殷学也。’周置师保之官,居虎门之侧。然则学宫非一处也。《文王世子》‘春夏学干戈,秋冬学羽籥,皆於东序’。又曰:‘秋学礼,冬学书。礼在瞽宗,书在上庠。’此周立三代之学也。可谓立其学,不可谓立其庙,然则太学非宗庙也。又曰:‘世子齿於学,国人观之。’宗庙之中,非百姓所观也。《王制》曰:‘周人养国老於东胶。’不曰辟雍。养国老於右学,养庶老於左学。宗庙之尊,不应与小学为左右也。辟雍之制,圆之以水。圆象天,取生长也。水润下,取其惠泽也。水必有鱼鳖,取其所以养也。是故明堂者,大朝诸侯讲礼之处。宗庙,享鬼神岁觐之宫。辟雍,大射养孤之处。大学,众学之居。灵台,望气之观。清庙,训俭之室。各有所为,非一体也。古有王居明堂之礼,《月令》则其事也。天子居其中,学士处其内,君臣同处,死生参并,非其义也。大射之礼,天子张三侯,大侯九十步,其次七十步,其次五十步,辟雍处其中。今未知辟雍广狭之数,但二九十八加之,辟雍则径三百步也。凡有公卿大夫诸侯之宾,百官侍从之众,殆非宗庙中所能容也。礼,天子立五门,又非一门之间所能受也。明堂以祭鬼神,故亦谓之庙。明堂太庙者,明堂之内太室,非宗庙之太庙也。於辟雍献捷者,谓鬼神恶之也。或谓之学者,天下之所学也。总谓之宫,大同之名也。生人不谓之庙,此其所以别也。先儒曰:‘《春秋》人君将行,告宗庙,反献於庙。’《王制》释奠於学,以讯馘告,则太学亦庙也。其上句曰‘小学在公宫之左,太学在郊’,明太学非庙,非所以为证也。周人养庶老於虞庠,虞庠在国之西郊。今《王制》亦小学近而太学远,其言乖错,非以为正也。颖氏云:‘公既视朔,遂登观台。’以其言遂,故谓之同处。夫遂者,遂事之名,不必同处也。马融云‘明堂在南郊,就阳位’,而宗庙在国外,非孝子之情也。古文称明堂阴阳者,所以法天道,顺时政,非宗庙之谓也。融云‘告朔行政,谓之明堂’。夫告朔行政,上下同也,未闻诸侯有明堂之称也。顺时行政,有国皆然,未闻诸侯有居明堂者也。齐宣王问孟子:‘人皆谓我毁明堂,毁诸?已乎?’孟子曰:‘夫明堂者,王者之堂也。王欲行王政,则勿毁之矣。’夫宗庙之毁,非独王者也。若明堂即宗庙,不得曰‘夫明堂,王者之宗庙也’。且说诸侯而教毁宗庙,为人君而疑於可毁与否,虽复浅丈夫,未有是也。孟子,古之贤大夫,而皆子思弟子,去圣不远,此其一证也。《尸子》曰:‘昔武王崩,成王少,周公践东宫,祀明堂,假为天子。’明堂在左,故谓之东宫。王者而后有明堂,故曰祀明堂,假为天子。此又其证也。”窃以准之此论,可以申明郑意。《大戴礼》,遗逸之书,文多假托,不立学官,世无传者。其《盛德篇》云明堂“外水名曰辟雍”,《政穆篇》称“太学明堂之东序”,皆后人所增,失於事实,故先儒虽立异端,亦不据为说。然则明堂非庙,而《月令》云“天子居明堂太庙”者,以明堂是祭神之所,故谓之明堂。太庙者,正谓明堂之太室,非宗庙之太庙也。《明堂位》云:“太庙,天子明堂。”自谓制如明堂,非太庙名明堂也。庙与明堂不同,则灵台又宜别处,故灵台、辟雍皆在郊也。
经始灵台,经之营之。庶民攻之,不日成之。神之精明者称灵。四方而高曰台。经,度之也。攻,作也。不日有成也。笺云:文王应天命,度始灵台之基趾,营表其位。众民则筑作,不设期日而成之。言说文王之德,劝其事,忘己劳也。观台而曰灵者,文王化行,似神之精明,故以名焉。○度,待洛反。下同。应,应对之应。说音悦。
[疏]“经始”至“成之”。○正义曰:言文王有德,民心附之。既徙於丰,乃经理而量度,初始为灵台之基趾也。既度其处,乃经理之,营表之。其位既定,於是天下众庶之民则竞攻而筑作之,不设期日而已成之。民悦其德,自劝其事,是民心附之也。○传“神之”至“成”。○正义曰:灵是神之别名,对则有精粗之异,故辨之云“神之精明者”。称灵,则灵之为称,就神中精者而名也。“四方而高曰台”,《释宫》文。经度之,谓经理而量度之。攻作,谓庶民筑作之。不日有成,谓不设期日,已成功,言民心乐为之也。○笺“文王”至“以名焉”。○正义曰:非天子不得作灵台,故本之云“文王应天命,始度灵台之基趾”也。营表其位,谓以绳度立表,以定其位处也。传唯解灵之名,不解名台为灵之意,故申之。此实观气祥之台,而名曰灵者,以文王之化行,似神之精明,故以名焉。以此言文王之台,故因言文王之化行耳。其实天子之台皆名曰灵台。服虔《左传》注云:“天子曰灵台,诸侯曰观台。”是也。若然《书传》说“武王渡河,言观台亚”者,彼谓在台仰观之人,不得谓其人为台,故指实言观也。僖十五年《左传》云:“秦伯获晋侯以归,乃舍诸灵台。”秦是诸侯,而得有灵台者,杜预云:“在京兆鄠县,周之故台也。”哀二十五年《左传》曰:“卫侯为灵台於藉圃。”言为,则是新造。其时僣名之也。
经始勿亟,庶民子来。笺云:亟,急也。度始灵台之基趾,非有急成之意。众民各以子成父事而来攻之。○亟,居力反。
王在灵囿,麀鹿攸伏。囿,所以域养禽兽也。天子百里,诸侯四十里。灵囿,言灵道行於囿也。麀,牝也。笺云:攸,所也。文王亲至灵囿,视牝鹿所游伏之处,言爱物也。○囿音又,徐于目反。麀音忧。麀牝,牝,频刃反。处,昌虑反。
[疏]传“囿所以”至“於囿”。○正义曰:《春秋》成十八年筑鹿囿。昭九年筑郎囿。则囿者,筑墙为界域而禽兽在其中,故云“囿,所以域养禽兽也”。天子百里,诸侯四十里,解正礼耳。其文王之囿,则七十里,故《孟子》云:“齐宣王问於孟子曰:‘文王之囿方七十里,有诸?’孟子曰:‘《书传》有之。’曰:‘若是其大乎?’‘民犹以为小也。’曰:‘寡人之囿方四十里,民犹以为大,何也?’”是宣王自以为诸侯而问,故云“诸侯四十里”。以宣王不举天子而问及文王之七十里,则以为文王非天子之制,明天子不止七十里,故宜为百里也。又解囿称灵意,言“灵道行於囿也”。郑《驳异义》云:“同言灵者,於台下为囿、沼,则似因台为名,其实亦因相近,灵道遍行,故皆称灵也。”《释兽》云:“鹿牡麚、牝麀。”是为鹿牝也。
麀鹿濯濯,白鸟翯々。濯濯,娱游也。翯々,肥泽也。笺云:鸟兽肥盛喜乐,言得其所。○濯,直角反。翯,户角反,《字林》云:“鸟白肥泽曰翯。”下沃反。乐音洛。下文“於乐”、注“喜乐”皆同。
[疏]传“濯濯”至“肥泽”。○正义曰:娱乐游戏,亦由肥泽故也,二者互相足。
王在灵沼,於牣鱼跃。沼,池也。灵沼,言灵道行於沼也。牣,满也。笺云:灵沼之水,鱼盈满其中,皆跳跃,亦言得其所。○沼,之邵反。牣音刃。跃,羊略反。跳,徒彫反。
虡业维枞,贲鼓维镛。於论鼓锺,於乐辟雍。植者曰虡,横者曰栒。业,大版也。枞,崇牙也。贲,大鼓也。镛,大锺也。论,思也。水旋丘如璧曰辟雍,以节观者。笺云:论之言伦也。虡也、栒也,所以悬锺鼓也。设大版於上,刻画以为饰。文王立灵台,而知民之归附。作灵囿、灵沼,而知鸟兽之得其所。以为音声之道与政通,故合乐以详之,於得其伦理乎?鼓与锺也。於喜乐乎?诸在辟雍中者,言感於中和之至。○虡音巨。枞,徐七凶反,又音冲,冲牙也。沈又音子容反。贲,符云反,字亦作“鼖。镛音容。於音乌,郑如字。下“於乐”、“於论”皆同。论,卢门反,一云:“郑音伦。”下同。辟音壁。注同。植,恃职反,栒,旬尹反。县音玄。
[疏]“虡业”至“辟雍”。○毛以为,文王既立灵台,而知民心归附。作沼囿,而知鸟兽得所。以为音声之道与政通,故作乐以详之,观己之德行审否,故使人设植者之虡,横者之栒,上加大版而捷业然。又有崇牙,其饰维枞然。於此虡业之上,悬贲之大鼓,及维镛之大锺,然后使人击之,观其和否。於是思念鼓锺,使之和谐。於是作乐在此辟雍宫中。是王之灵道行於人物之验。○郑唯下二句别,义俱在笺。○传“植者”至“节观者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器》云:“木谓之虡。”孙炎曰:“虡栒之植,所以悬锺磬也。”郭璞曰:“悬锺磬之木,植者名为虡。”然则悬锺磬者,两端有植木,其上有横木,谓直立者为虡,谓横牵者为栒。栒上加之大版,为之饰。《释器》云:“大版谓之业。”孙炎曰:“业所以饰栒,刻板捷业,如锯齿也。其悬锺磬之处,又以彩色为大牙,其状隆然,谓之崇牙。”言崇牙之状枞枞然。《有瞽》曰:“设业设虡,崇牙树羽。”此枞亦文承“虡业”之下,故知枞即崇牙之貌枞枞然也。贲,大也,故谓大鼓为贲鼓。《冬官·韗人》云:“鼓长八尺,鼓四尺,中围加三之一,谓鼖鼓。”注亦云:“大鼓谓之鼖。”是也。《释乐》云:“大锺谓之镛。”李巡曰:“大锺音声大。镛,大也。”郭璞曰:“亦名鑮也。”水旋丘如璧者,璧体圆而内有孔,此水亦圆而内有地,犹如璧然。土之高者曰丘,此水内之地未必高於水外,正谓水下而地高,故以丘言之。以水绕丘所以节约观者,令在外而观也。定本及《集注》“镛大锺”之下云:“论,思也。”则其义不得同郑也。○笺“论之”至“之至”。○正义曰:以伦理之字宜为伦,故曰“论之言伦传”。唯言栒虡植横,不言所用,故申明之,言所以悬锺鼓也。以经有锺鼓,故特言之。其磬鑮亦有栒虡也。又解上言台、沼,此言作乐之意。文王知民心归附,鸟兽得所,以为音声之道与政通,故大合诸乐以详之。言欲详审己德,观其实允人物之心以否也。此在辟雍合乐,必行养老之礼,但主言乐之得理,不美养老之事,故言不及焉。治世之音安以乐,故在辟雍之内与闻之者,莫不喜乐,是其和之至也。
於论鼓锺,於乐辟雍。鼍鼓逢逢,矇瞍奏公。鼍,鱼属。逢逢,和也。有眸子而无见曰矇。无眸子曰瞍。公,事也。笺云:凡声,使瞽矇为之。○鼍,徒何反,沈又音檀。《草木疏》云:形似蜥蜴,四足长丈馀,甲如铠,皮坚厚,宜冒鼓。逢,薄红反,《埤苍》云:“鼓声也。”字作“韸”,徐音丰。矇音蒙。瞍,依字作“叟”,苏口反,亦作“瞍”,《说文》云:“无目也。”《字林》先么反,云:“目有眸无珠子也。”眸,莫侯反。
[疏]传“鼍鱼”至“公事”。○正义曰:《月令》:“季夏,命渔师伐蛟取鼍。”渔师,取鱼之官,故知鼍是鱼之类属也。《书传》注云:“鼍如蜥蜴,长六七尺。”陆机《疏》云:“鼍形似水蜥蜴,四足长丈馀,生卵大如鹅卵,甲如铠甲,今合乐鼍鱼甲是也。其皮坚,可以冒鼓。”《月令》注亦云:“鼍皮可以冒鼓也。”美鼓之得理,而云逢逢,故知为和也。矇、瞍皆无目之名,就无目之中以为等级。矇者,言其矇矇然无所见,故知有眸子而无见曰矇,即今之青盲者也。矇有眸子,则瞍当无,故云“无眸子曰瞍”。其瞽亦有眸子,矇之小别也,故《春官·瞽矇》注郑司农云:“无目眹谓之瞽。有目眹而无见谓之矇。有目而无眸子谓之瞍。”亦与此传同也。此则对而为名,其总则皆谓之瞽。《尚书》谓舜为瞽子,《外传》云“吾非瞽史”。《周颂》有《有瞽》之篇,《周礼》有瞽矇之职,是瞽为总也。《周礼》瞽矇二字已是为官名,故文不及瞍。此言瞍,不言瞽,各从文之所便。《外传》称“矇诵瞍赋”,亦此类也。《周礼》上瞽、中瞽、下瞽,以智之高下为等级,不以目为次第矣。“公,事”,《释诂》文。
《灵台》五章,章四句。
《下武》,继文也。武王有圣德,复受天命,能昭先人之功焉。继文者,继文王之王业而成之。昭,明也。○复,扶又反。王业,于况反。
[疏]“《下武》六章,章四句”至“功焉”。○正义曰:经六章,皆言武王益有明智,配先人之道,成其孝思,继嗣祖考之迹,皆是继文能昭先人之功焉。经云“三后在天,王配於京”,则武王所继,自大王、王季皆是矣。而序独云“继文”者,作者以周道积基,故本之於三后,言“世有哲王”,见积德之深远,其实美武王能继,唯在文王也。大王、王季虽脩德创业,为后世所因,而未有天命,非开基之主,不足使武王圣人继之。又此篇在《文王》诗后,故诗言“继文”,著其功之大,且见篇之次也。文王已受天命,故言“复受”,为亚前之辞。武王之受天命,白鱼入舟是也。
下武维周,世有哲王。武,继也。笺云:下,犹后也。哲,知也。后人能继先祖者,维有周家最大,世世益有明知之王,谓大王、王季、文王稍就盛也。○哲,张列反,本又作“悊”,又作“喆”,皆同。知音智。下同。
[疏]传“武,继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下犹”至“就盛”。○正义曰:居下世,即是在后,故云“下,犹后也”。“哲,智”,《释言》文。言后人能继祖者,维周家最大,谓大王、王季、文王稍稍就盛者也。王季为西伯,文王又受命,是稍盛也。不通数武王者,此言哲王,即是下文“三后”、“王配”之文,别在於下,故知世有之中,不兼武王也。
三后在天,王配于京。三后,大王、王季、文王也。王,武王也。笺云:此三后既没登遐,精气在天矣。武王又能配行其道於京,谓镐京也。○假音遐,已也。本或作“遐”。
[疏]笺“此三后”至“镐京”。○正义曰:《曲礼下》云:“天子崩,告丧曰:‘天王登遐。’”注云:“登,上也。遐,已也。”上已者,若仙去云耳。以三后皆号为王,故以天子之礼言之。武王居镐,故知配行其道於京,谓镐京也。
王配于京,世德作求。笺云:作,为。求,终也。武王配行三后之道於镐京者,以其世世积德,庶为终成其大功。
[疏]笺“作为”至“大功”。○正义曰:“作,为”,《释言》文。“求,终”,《释诂》文。世积厚德,是当王天下。文王未及诛纣,即是王事未终。武王乃终之,故云终成其大功。
永言配命,成王之孚。笺云:永,长。言,我也。命,犹教令也。孚,信也。此为武王言也。今长我之配行三后之教令者,欲成我周家王道之信也。王德之道成於信,《论语》曰:“民无信不立。”○成王,如字,又于况反。此为如字。
[疏]笺“命犹”至“不立”。○正义曰:此承“王配于京”,是配三后,不配天,故以命为教令。此篇是武王之诗,於此独云“此为武王言”者,馀文是作者以已之心论武王之事,此则称武王口自所言,故辨之也。又解欲成王道,所为多矣,独以信为言者,由王德之道成於信,欲使民信王道,然后天下顺从,必伐纣,功成然始得耳。以民无信不立,故引《论语》以证之。
成王之孚,下土之式。式,法也。笺云:王道尚信,则天下以为法,勤行之。永言孝思,孝思维则。则其先人也。笺云:长我孝心之所思。所思者,其维则三后之所行。子孙以顺祖考为孝。
媚兹一人,应侯顺德。一人,天子也。应,当。侯,维也。笺云:媚,爱。兹,此也。可爱乎武王,能当此顺德。谓能成其祖考之功也。《易》曰:“君子以顺德,积小以高大。”
永言孝思,昭哉嗣服。笺云:服,事也。明哉,武王之嗣行祖考之事。谓伐纣定天下。
[疏]“媚兹”至“嗣服”。○正义曰:既言武王能法则三后之道,故於此叹而美之。可爱乎,此一人之武王。所以可爱者,以其能当此维顺之德。祖考欲定天下,武王能顺而定之,是能当顺德。又述武王所言而叹美之。武王自言,长我孝心之所思者,此事显明哉。武王实能嗣行祖考之事,伐纣定天下,是能嗣祖考也。○传“一人”至“侯维”。○正义曰:《曲礼下》云:“天子自称曰予一人。”言其天下之贵,唯一人而已,谓天子为一人。“应,当”,《释诂》文。又云:“维,侯也。”是侯得为维也。○笺“可爱”至“高大”。○正义曰:序言“继文”,此云“顺德”,故知是顺其先人之心,成其祖考之德。所引《易》者,《升卦·象辞》。升卦巽下坤上,故言木生地中。木渐而顺长以成树,犹人顺德以成功。彼谓一人之身,渐积以成,此则顺父祖而成事,亦相类,故引以为证。定本作“慎德”。准约此诗上下及《易》,宜为顺字。又《集注》亦作“顺”,疑定本误。○笺“服事”至“天下”。○正曰:“服,事”,《释诂》文。《礼记·大传》曰:“牧之野,武王之大事。”故知嗣行祖考之事,唯谓伐纣定天下也。上言“永言配命”、“永言孝思”,其下句云“成王之孚”、“孝思维则”,亦是武王自言。此云“昭哉嗣服”,是作者美武王之辞,所以亦与“孝思”相连者,上云“永言孝思”,是武王自言,此又述武王之言,叹而美之,并此“孝思”之句,亦非武王自言,得与嗣服相连也。
昭兹来许,绳其祖武。许,进。绳,戒。武,迹也。笺云:兹,此。来,勤也。武王能明此勤行,进於善道,戒慎其祖考所履践之迹,美其终成之。○来,王如字,郑音赉。下篇“来孝”同。
於万斯年,受天之祜。笺云:祜,福也。天下乐仰武王之德,欲其寿考之言也。○祜音户。下同。
[疏]“昭兹”至“之祜”。○正义曰:既言武王能嗣行祖事,又美其为民所乐仰。言武王能明此勤行,进於善道,戒慎其祖考所行之迹而践行之,犹行善不倦,故为天下乐仰,皆欲令武王得於万年之寿,且又多受天之福禄。言武王行善之故,为民爱之如此。○传“许进”至“武迹”。○正义曰:以礼法既许,而后得进,故以许为进。“绳,戒。武,迹”,皆《释训》文。○笺“兹此”至“成之”。○正义曰:“兹,此。来,勤”,皆《释诂》文。戒慎祖考践履之迹,谓谨慎奉行,故美其终成之。○笺“祜福”至“之言”。○正义曰:“祜,福”,《释诂》文。以万年受福,是祝庆之辞,故知武王为天下所乐仰,此是欲其得福之言也。
受天之祜,四方来贺。於万斯年,不遐有佐!远夷来佐也。笺云:武王受此万年之寿,不远有佐。言其辅佐之臣,亦宜蒙其馀福也。《书》曰“公其以子万亿年”,亦君臣同福禄也。
[疏]“受天”至“有佐”。○毛以为,民欲王受福,即实言其受福之事。武王既受得天之祜福,故四方诸侯之国皆贡献庆之。又得於此万年之寿,岂不远有佐助之乎!言有远方夷狄来佐助之也。此乘上章之文,故先言所受天之祜,因则为远近之次,故先言四方,后言远夷。四方,谓中国诸侯也。○郑唯以下句为异。言武王得於此万年之寿,不远其有辅佐之臣。言王亲近其臣,与之同福。○传“远夷来佐”。○正义曰:言不远有佐,是远有佐。远人佐天子,唯夷狄耳,故知远夷来佐之。《书叙》言:“武王既胜殷,西旅献獒,巢伯来朝。”《鲁语》曰:“武王克商,遂通道於九夷八蛮,萧慎来贺。”是远夷来佐之事。“不遐有佐”为远夷,则“四方来贺”为诸夏。《民劳》传曰:“四方,诸夏。”是也。○笺“武王”至“福禄”。○正义曰:笺以“不遐有佐”顺文自通,不当反其言,故易之。武王既有万年之寿,不远有辅佐之臣,共蒙其福。其封为诸侯,则与周升降;其仕於王朝,则继世在位,是其不与远之。引《书》曰“公其以予万亿年”者,《洛诰》文。成王告周公,言公与我身,皆得万亿之年。既引其文,乃申其意,言彼亦君臣同福禄,故知此亦武王君臣同受福矣。
《下武》六章,章四句。
《文王有声》,继伐也。武王能广文王之声,卒其伐功也。继伐者,文王伐崇,而武王伐纣。
[疏]“《文王有声》八章,章五句”至“伐功”。○正义曰:经八章,上四章言文王之事,下四章言武王继之,是继伐。首章言文王有声,武王则道广於文王,是能广文王令闻之声。二章言文王伐崇,武王则伐纣以定天下,是卒其伐功。经虽无武王广声、卒伐之事,於理则有,故序言亦以转互相明也。上四章言文王有令闻之声、成名之德,作丰邑以追孝心,同四方而正法度,所为不止於伐崇也。下四章言武王君天下,服四方,定镐京而成卜兆,传善谋以安后世,所为不止於伐纣。唯以继伐言之者,以其所施之事,皆伐之功,故言继伐以总之。此篇八章,其末俱言“烝哉”。而四章言文、武之谥,四章言王后、皇王,作者变其文,见其事有异。上四章虽同是文王之事,而首章、二章言文王令闻成民,受命伐罪,是文王事之盛者,故举其义谥而称文王。三章言筑城大小之事,述其所徙之言:四章言作丰以王四方,施化而为法度,比之前事为不盛,故不举其谥,而变言王后。下四章虽同是武王之事,五章、六章,言武王伐纣,作邑定居,四方归服,於武王之事为不盛,故不举义谥,比文王之事则益大,故变言皇王。七章言考卜而后居镐京,伐纣以成其占:八章言重功业以为大事,传顺谋以安孙子,除虐去残,诒训后世,是武王之事盛者,故文举其义谥而言武王。文王之事,则盛者居前,不盛次之。武王之事,则不盛在先者,见武王不盛之事,盛於文王之盛者。作者比其事之大小,而为之章次也。
文王有声,遹骏有声。遹求遹宁,遹观厥成。笺云:遹,述。骏,大。求,终。观,多也。文王有令闻之声者,乃述行有令闻之声之道所致也。所述者,谓大王、王季也。又述行终其安民之道,又述行多其成民之德,言周德之世益盛。○遹,尹橘反,又音述。骏音峻。观,古乱反。注同。闻音问,本亦作“问”。
文王烝哉!烝,君也。笺云:君哉者,言其诚得人君之道。○烝,之丞反,《韩诗》云:“美也。”
[疏]“文王”至“烝哉”。○正义曰:此文王乃有令闻之善声。所以有之者,以文王从后仰而述行广大其大王、王季所有令闻之善声。所广大者,谓文王又述行终其大王、王季安民之道,又述行多其大王、王季成民之德,以此益盛而大有声也。此文王之德,信得人君之道哉。○笺“遹述”至“益盛”。○正义曰:“遹,述”,《释言》文。“骏,大。求,终。观,多”,《释诂》文。《孔子閒居》曰:“三代之王,必先其令闻。”言有善事可以闻於外,是为有声矣。故为有声,是令闻之声。言述行者,是述先闻之辞,故知谓述大王、王季也。声闻则长之使大,令为已有,故云“遹骏有声”。其安民、成民,则大王、王季有此行,但其事未终未多,今文王则终之多之,皆述行其道而增广之耳。○传“烝,君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
文王受命,有此武功。既伐于崇,作邑于丰。笺云:武功,谓伐四国及崇之功也。作邑者,徙都于丰,以应天命。○应,应对之应
文王烝哉!
[疏]笺“武功”至“天命”。○正义曰:经别言“既伐於崇”,则“武功”之言,非独伐崇而已。受命之后,所伐邘、耆、密须、混夷之属皆是也,故云“武功,谓伐四国及崇之功也”。武功之中既兼伐崇,而别言“既伐於崇”者,以其功最大,其伐最后,故特言之,为作邑张本,言功成乃作都也。言应天命者,天既命为天子,当立天子之居,故言徙都於丰,以应天命。或以为於丰得命,故徙丰应之。然则武王於盟津得命,不可徙都入河,乃迁都於镐,非得命之地矣。
筑城伊淢,作丰伊匹。匪棘其欲,遹追来孝。淢,成沟也。匹,配也。笺云:方十里曰成。淢,其沟也,广深各八尺。棘,急。来,勤也。文王受命而犹不自足,筑丰邑之城,大小適与成偶,大於诸侯,小於天子之制。此非以急成从己之欲,欲广都邑,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,进其业也。○淢,况域反。成间有淢,字又作“洫”,《韩诗》云:“洫,深池。”亟,居力反。下“亟”同。或作“棘”。欲音欲,本亦作“欲”。广,古旷反。深,尸鸩反。行,下孟反。
王后烝哉!后,君也。笺云:变谥言王后者,非其盛事,不以义谥。
[疏]“筑城”至“烝哉”。○正义曰:上言作邑于丰,此述作丰之制。言文王兴筑丰邑之城,维如一成之淢。淢内之地,其方十里。文王作此丰邑,维与相匹,言大小正与成淢相配偶,是大於诸侯,小於天子之制,所以才得伐崇。即作此邑者,非以急从己之欲而广此都邑,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,思进其业故耳。此王之为人后也,诚得人君之道哉。○传“淢,成沟”。○正义曰:《冬官·匠人》云:“井间有沟,成间有淢。”沟是总名,故云“淢,成沟”,谓十里成间所有沟。淢、洫,音同。○笺“方十里”至“其业”。○正义曰:申传“淢,成沟”之义,故云“方十里曰成。淢,其沟也”。言每方十里之地,其外有此沟,谓之为淢。此淢广八尺深八尺。《匠人》云:“方十里为成,成间广八尺深八尺谓之洫。”是其事也。“棘,急”,《释言》文。《礼记》引此诗作“匪革其犹”,革亦急也。文王既已受命,当为天子,其意以纣尚在,犹不敢自足,故筑此丰邑之城,大小適与赋法十里之成相匹偶,是大於诸侯,小於天子之制,不以急从己之欲,欲得广此都邑,乃述追王季勤孝之行。以王季勤孝,欲早成周道,故己早建都邑,以进其功业。文王所述,述大王以来。此止言王季者,以大王始有王迹,勤行其道,大王以前未有王迹,不得言大王勤孝。欲成父功,故所追勤孝,唯王季也。《春官·典命》云:“上公九命,侯伯七命,子男五命。其国家宫室,皆以命数为节。”注云:“国家之所居,谓城方也。公之城盖方九里,侯伯之城盖方七里,子男之城盖方五里。”《坊记》注云:“子男之城方五里。”此二注皆以公城方九里为差,则天子之城十二里矣,故此十里为小於天子也。《异义驳》云:“郑伯之城方五里。”又以侯伯为五里者,郑两解,故《书传》云:“古者百里之国九里之城,七十里之国五里之城,五十里之国三里之城。”注云:“玄或疑焉。《周礼·匠人》营国方九里,谓天子之城。今大国九里,则与之同。然则大国七里之城,次国五里之城,小国三里之城为近耳。或者天子实十二里之城,诸侯大国九里,次国七里,小国五里。”是郑两解之事也。以《匠人》、《典命》俱是正文,故不敢执定。《典命》注每言“盖”,《匠人》注云“立王国若邦国”者,皆为疑辞,以见二涂之意也。○传“后,君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文。笺以作文有体,章类宜同,今半谥半否,故知变之有义。以相比校,无谥之章,其事皆劣,故言非其盛事,不以义谥,谓不以义理而言其谥也。谥者,行之成名,总一身之美,故事盛者称之,不盛者变名耳。
王公伊濯,维丰之垣。四方攸同,王后维翰。濯,大。翰,干也。笺云:公,事也。文王述行大王、王季之王业,其事益大。作邑於丰,城之既成,又垣之,立宫室,乃为天下所同心而归之。王后为之幹者,正其政教,定其法度。○濯,直角反,《韩诗》云:“美也。”垣音袁。翰,户旦反,徐音寒。
王后烝哉!
[疏]“王公”至“烝哉”。○正义曰:既言筑作丰城,欲又本之前世,言此王述先王之业,其事维益大矣。即言大之状,维在丰城之内,更筑而垣墙之,以立宫室而居焉,乃为天下四方之民所共同心而归之。其王君文王,维乃为之桢幹,谓为施法度以行之。是王后诚得人君之道哉。○传“濯,大。翰,幹”。○正义曰:皆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文王”至“法度”。○正义曰:言王事伊大,则从小至大,非文王之事自为大也。上言“遹追来孝”,此承其下,故知是述大王、王季之业,其事益大。上言“筑城”、“作丰”,此言“维丰之垣”,则是丰城之内别起垣也,故云“作邑於丰,城之既成,又垣之,立宫室”。谓立天子之宫室。宫室既定,万姓知有所归,故为天下所同心而归之。幹者,筑墙所立之木。幹与墙为法,故为之幹者,正其政教,定其法度。
丰水东注,维禹之绩。四方攸同,皇王维辟。绩,业。皇,大也。笺云:绩,功。辟,君也。昔尧时洪水,而丰水亦汎滥为害。禹治之,使入渭,东注于河,禹之功也。文王、武王今得作邑於其旁地,为天下所同心而归。大王为之君,乃由禹之功,故引美之。丰邑在丰水之西,镐京在丰水之东。○辟音壁。注及下皆同。又音婢亦反,法也。氾,芳剑反,字亦作“汎”。滥,力暂反。大王,此及下言“大”者,并如字。
皇王烝哉!笺云:变王后言大王者,武王之事又益大。
[疏]“丰水”至“烝哉”。○正义曰:上既言文王之事,故武王继之。今丰水之得东流,注渭入河者,是禹之功业,言禹决治之,其傍得成平地也。今文王得作邑於傍,武王既成镐京,故为天下四方所共同心归之,文王、武王维於是为之君而施化焉。此大王诚得人君之道哉。○传“绩,业。皇,大”。○正义曰:“绩,业”,《释诂》文。又云:“皇,君。”君亦大之义,故为大。○笺“绩功”至“之东”。○正义曰:“绩,功。辟,君”,亦《释诂》文也。功、业大同耳。据其力之所成则谓之功,言其泽及於后则谓之业。昭元年《左传》刘定公见雒汭之水曰:“美哉,禹之功也!”此亦见丰水而思禹,故易传以绩为功。《尧典》曰:“汤汤洪水。”是尧时洪水。此言丰水东注,由禹之功,故知丰水亦泛滥为害,禹治之也。泛滥,谓汎长滥决,平地有水也。《禹贡》曰:“导渭自鸟鼠同穴,东会于丰,入于河。”是丰水入渭,东注於河。此章武王之事,而并言文王作邑於其傍者,以二邑皆在丰傍,举丰而言,可以兼及文王,欲连言之。《帝王世纪》云:“丰、镐皆在长安之西南。”言丰邑在丰水之西,镐京在丰水之东,以时验而知之。○笺“变王”至“益大”。○正义曰:此与下章俱言皇王,而下有镐京之事,知此皇王为武王也。同不言谥,而王后与皇王异文,既人异而辞变,故知为武王之事,又益大也。此与上章皆言“四方攸同”,而言益大者,以文王亦武王,故亦以四方言之,其实同归之者,少於武王也。
镐京辟雍,自西自东,自南自北,无思不服。武王作邑於镐京。笺云:自,由也。武王於镐京行辟雍之礼,自四方来观者,皆感化其德,心无不归服者。
皇王烝哉!
[疏]笺“自由”至“服者”。○正义曰:《释诂》云:“由,自也。”故自得为由也。既言辟雍,即云四方皆服,明由在辟雍行礼,见其行礼,感其德化,故无不归服也。辟雍之礼,谓养老以教孝悌也。
考卜维王,宅是镐京。维龟正之,武王成之。笺云:考,犹稽也。宅,居也。稽疑之法,必契灼龟而卜之。武王卜居是镐京之地,龟则正之,谓得吉兆,武王遂居之。修三后之德,以伐纣定天下,成龟兆之占,功莫大於此。○挈,苦计反,本又作“契”。或苦结反。
武王烝哉!
[疏]“考卜”至“烝哉”。○正义曰:言稽考其疑,灼疑龟而卜之者,维武王所疑而卜者,其宅居於是镐京之地。维此所契之龟,则出其吉兆以正定之,言居此必吉,故得天下。武王则能成之,伐纣以定天下,成此龟兆之占,是功之大美者,此武王诚得人君之道哉。○笺“考犹”至“於此”。○正义曰:以《洪范》有稽疑之言,故云“考,犹稽也”。“宅,居”,《释言》文。以稽疑之法,必契灼其龟而卜之。正谓得吉兆,龟正定其吉,云此地可居。卜兆言吉,居之而得天下,是成龟兆之占,伐去虐纣,身即王位,功无大於此者。伐纣为成龟兆之吉,定本、《集注》皆云“功莫大是也”,义亦得通。《礼记》引此诗,彼注云:“武王筑而成之。”与此异者,引《诗》断章,多异於本。此顾上下之文言“武王烝哉”,是武王之盛事不宜直言其筑作而已,故以伐纣为成之。
丰水有芑,武王岂不仕?诒厥孙谋,以燕翼子。芑,草也。仕,事。燕,安。翼,敬也。笺云:诒,犹传也。孙,顺也。丰水犹以其润泽生草,武王岂不以其功业为事乎?以之为事,故传其所以顺天下之谋,以安其敬事之子孙,谓使行之也。《书》曰:“厥考翼,其肯曰:‘我有后,弗弃基?’”○芑音起。诒,以之反。孙,王申毛如字,郑音逊。传,直专反。下同。
武王烝哉!笺云:上言皇王,而变言武王者,皇,大也,始大其业,至武王伐纣成之,故言武王也。
[疏]“丰水”至“烝哉”。○正义曰:言丰水之傍有芑菜,丰水是无情之物,犹以润泽而生菜为己事,况武王岂不以功业为事乎?言实以功业为事,思得泽及后人,故遗传其所以顺天下之谋,以安敬事之子孙。言武王能传顺天下,功被来世,后人敬其事者,则得行之乃安。是武王之道,令得长世,武王诚得为人君之道哉。○传“燕,安。翼,敬”。○正义曰:燕礼所以安宾,故燕为安也。“翼,敬”,《释诂》文。○笺“诒犹”至“弃基”。○正义曰:诒训遗,即流传之义,故诒犹传也。传其顺天下之谋者,谓圣人所谋之事,行之则必顺天下之心,安其敬事之子孙。言子孙敬事,能遵用其道,则得安也。必言敬事者,若子孙不敬,则不能行之;不能行,则不得安,故安、敬并言之。引《书》曰者,《大诰》文。彼上文以堂屋耕播为喻,言父为之於前,子不循於后,其父则嫌责之。此假言其父之辞。彼注云:“其父敬职之人,其肯曰:‘我有后,子孙不废弃我基业乎?’”引此明后人须因前基,故云传谋以安敬后,证翼为敬。彼言父敬,此言子孙明敬事者,乃能不弃基,故引而反以相明。
《文王有声》八章,章五句。
《文王之什》十篇,六十六章,四百一十四句。